關思行一個人坐在花園椅上,低著頭,沒有人要的樣子。
談女士好心疼。
“寶貝。”
他抬起頭:“她走了嗎?”
“已經坐車走了。”
關思行是第一次談戀愛。
談女士也是第一次看兒子談戀愛,業務不熟練。她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你們吵架了?”
“她跟我分手了。”
他很垂頭喪氣,扶在椅子上的手不自覺地去抓撓椅子,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動作,木質的椅子被指甲刮壞,木屑紮進了手指裡,沒怎麼出血,但刺入得很深,他沒察覺到痛,習慣性地重複動作。
談女士看著就心肝疼:“對不起寶貝,是我不好,沒有提前打招呼就冒昧地來她家裡。你把她的電話給我,我去和她解釋。”
他無精打采,情緒處在被拋棄的低穀裡:“不是因為這個分手,是我騙了她。”
“你騙了她什麼?”
“我用假名字騙她說我是大學生。”他看向談女士,表情又無措又茫然,“媽媽,我可以重新去上大學嗎?我可以改名叫王善喜嗎?”
他好像也沒有他自己想的那麼熱愛物理,因為剛剛在反省的時候,他動了念頭,想要轉行。如果不轉行,他以後還是會很忙,會參與很多國家的武器研發項目,會斷聯,會不能陪她。
如果真的轉行了,爺爺可能會打斷他的腿。
打斷就打斷吧,他這麼想著。
他很懇切地看著談女士,希望她能夠同意。
談女士心軟成了稀巴爛:“如果你女朋友希望的話,我也沒有意見,就是,”談女士很不忍心,但是,“寶貝,我覺得問題應該不在這。”
關思行也明白,他隻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他繼續摳木椅,新的木渣刺進皮肉裡,血珠冒出來。
夜越深,天氣越冷。
“我們回家吧。”
司機柳叔已經在彆墅門口等了。
關思行坐進車裡:“柳叔,去中南路。”
他不想回家,要回出租屋。
談女士也沒說什麼,都隨他。
“寶貝。”
關思行情緒不好的時候就不喜歡理人,狀態非常自閉。
談女士不希望他胡思亂想,就找話題跟他聊:“你跟尤尤是怎麼認識的啊?”
他看著外麵,沒說話。
他十六歲的時候,有人帶他去過蔣家,是誰不記得了,好像是穀易歡的狐朋狗友之中的一個。穀易歡總說他自閉沒朋友,去湊熱鬨的時候老是喜歡拉上他,他一點都不喜歡,但是沒有辦法,穀易歡非常的纏人。
那天是蔣尤尤的升學宴。
他嫌裡麵吵,一個人坐在彆墅外麵的路沿石上,在看大學物理。有一個背包從圍牆上麵扔下來,他一抬頭,看見了蔣尤尤,她很不淑女地岔開腿坐在高高的圍牆上麵,手忙腳亂地用手去壓被風吹起來的裙擺。
穀易歡的狐朋狗友說:蔣家的五小姐漂亮得不得了。
他心想,這應該就是蔣家的五小姐,因為她很漂亮,比他爺爺最喜歡的那個古董花瓶還要漂亮一百倍。
她瞪他:“看什麼看。”
他低下頭,翻了一頁書,分明上一頁他還沒有看完。
她利索地從圍牆上跳了下來,踩進了泥坑,前兩天剛下過雨,濺她一腿的泥點子。她撿起書包,走到他的麵前。
“唉,你有紙嗎?”
他把向前伸著的腿放好,書擱在膝蓋上,將正在看的那頁物理書撕下來給她。
她有點無語地看著他。
“衛生紙沒有嗎?”
他搖頭。
她隻好勉勉強強接了那頁書紙,彎著腰,擦腿上的泥點。
他稍稍抬了眼,看到了女孩子細長白皙的腿,書紙太硬,碰到的那一塊皮膚都紅了,他又把頭低下去。
“謝謝啊。”
那頁物理被她揉成紙團扔進了垃圾桶,她背著背包走了。
那天蔣正豪讓她相看富家公子來著,說有合適的可以先定下來,可是她才剛剛高中畢業,於是她假裝肚子痛,跑路了。
等她跑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