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武在上方,舉起了酒杯。
下方宴席上,眾人皆是高興地舉杯讚歎,黃勝遠也是滿臉的笑容,隻是心中有些混亂,隻是在想又來這套……
杯中的酒方才喝下,前方席上一名老者嗚嗚哭著便已跪倒在地,隻聽他說道“今日得見陛下天顏,方知陛下聖明天子,武朝振作有望,小老兒家中小輩,皆願交至陛下手中,任由陛下鞭策……”此後自然是一番亂七八糟的稱頌之詞。這人是鄉下富豪,沒見過這麼大的世麵,縱然口中話語有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眾人也隻做正常,誰知話語說得一陣,詞鋒漸漸有些不太對勁,隨後猛的一個額頭嗑在了地上。
“……小老兒……痛定思痛,仍有一事,要冒死相告。陛下,老朽死罪,老朽早就聽聞,此次與我們一同進京的人當中,他有壞人,有人圖謀不軌啊陛下——”
大殿裡安靜下來,眾人麵麵相覷,再轉頭望向上方,隻見皇帝的臉逐漸變得平靜、嚴肅,之後虛抬了一下手。
“既是此事,還請明公入後堂說話……”
便有侍衛過來,將這哭哭啼啼的老員外引入後堂。
人才剛剛離開,黃勝遠聽得砰的一聲,一旁又有人跪下了“小人有罪,此事小人也有聽說,小人也願向陛下、公主說明……”
安排好的……
安排了兩個……
太假了阿太假了礙…
黃勝遠環顧四周,幾乎要呐喊出來。目光抖動不停。
又來這套……
又來這套……
……
遠處的寺廟敲起鐘聲,時間過了正午。
針對五月間,眾人大規模進京,皇帝第一次出招的消息還未大規模傳開。曹金龍坐著馬車穿過了城市的街道,抵達了城南的湘玉坊。
這是福州城內平民居住的一處普通坊市,再度確認自己的易容後,曹金龍走過長街,在一處簡陋的茶館裡坐了一會兒,看著街道對麵一處院落的動靜。
未時過半,院子裡漸漸有了些特殊的動靜,他所等待的人,已經回來。
曹金龍離開茶館,走進旁邊老舊的院落,隨後沿著已經封閉的黑暗廊道,去到了二樓最裡側的房間裡。
房間黑乎乎的,臨街的窗戶也沒有開,但房間的隔壁,也就連著另一處院落的木樓。他拉動牆上的一根繩索,過得片刻,那邊的房間裡,有人過來,輕輕敲了敲牆上的隔板,曹金龍也敲了敲。
房間上的一小塊木板,方才被打開。
曹金龍站在這裡,看著木框那邊顯露出來的側臉,鼻尖能嗅到誘人的香氣。他沉默了一陣,方才開口“霜兒……”
“……曹郎。”
對麵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是陳霜燃。
……
陰謀家有陰謀家的手段,奸夫淫婦有奸夫淫婦的故事。六月的下午,大大小小的因果伴隨著無處不在的陽光,傾瀉在繁華而擁擠的福州城裡,漸漸地彙集成街巷間的人聲熙攘、車水馬龍,並且伴隨數不儘的連接朝遠處延伸。
寧忌與曲龍珺在菜市上買了一些晚上的菜肴,提著大包小包正往懷雲坊的方向走,一旁人頭攢動的集市邊,陡然有兩名身著短打的綠林人掀開衣服,衝向了一處雜貨攤正帶著家中孩童買東西的綠袍官員。
霎時間亂聲響起,下午的街道上,兩名綠林人連出數刀,將那官員砍倒在了路邊門外的階梯上,隨後衝入人群,趁混亂奔逃。
鮮血流了滿街,原本被那官員帶著的孩童站在血泊中大哭。
寧忌與曲龍珺,都有些迷惑地看著這一幕。
同樣的事件,這日又在福州城內發生了數起。
……
日光西斜,世間是傍晚。
天氣依舊熱。
銀橋坊的街口,胖嬸在起灶生火的過程裡,便出了好大一身汗,待到擺好桌椅,更被累得哼哧哼哧地在路邊坐下。
“這鬼天氣……還不如刮一場大風呢……”
她與旁邊攤位相熟的夥伴嘿嘿聊天,對方靠近過來,作勢揮手打她的嘴巴。
“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還是不要起大風……”
“嘿嘿嘿,我就是說說……”
居住在海邊城市討生活的人們,即便熱得不行,也並不期待台風的到來。
但她們都明白。
台風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