贅婿!
砰、砰砰——
樹影在黑暗中搖動。
種有大樹的院子裡,高大的身影正在揮拳,拳鋒的快慢像是帶著奇異的節奏,連綿不斷,一人都難以抱住的粗壯大樹,便在這拳擊聲中一下一下的搖晃。
院子並不奢華,一棟老舊的兩層木樓呈“l”型坐落,轉交處掛著的破燈籠在夜色中發出昏暗的光,照亮些許的地方,倒像是將夜襯得更濃了些。
院子裡還有其他人,木樓二層轉角的欄杆內,一名刀客沉默地站在黑暗裡,屋頂的瓦片上,亦有黑影矗立。
視野的遠處,福州城大大小小的騷亂還在進行。
過得一陣,樓上的身影發出簡單的訊號,隨後有人進來。
樹邊的揮拳停下。
進入院落的中年人看了看四周,無聲地拱手,隨後走向院子中央的大樹邊“倪大俠此時還在練拳。”
“我自成年起,每日揮拳一個時辰。”站在樹下的鐵拳倪破解下手上的布帶,“下午以為有事,留了半個時辰的力氣,不想屁事沒有,令人有些失望。”
“小姐經過精心的布置,官府一時間找不到這裡。”
“那鹽老過來的目的是……”
“卻也是小姐吩咐,有些事要與倪大俠商量。”
“打人、還是殺人、殺誰。但說無妨。”
這個夜晚過來的人,正是陳霜燃身邊的管事陳鹽,雙方交道打得已經不少,倪破性情也是爽快。陳鹽倒是微微沉默了一下,隨後拱手。
便在院子裡開了口
“第一批動手的人今日傍晚已經出城,他們是由倪大俠親自出手挑選,小姐覺得,不管官府能不能抓住出城的人,倪大俠前段時日在城內四處挑戰之事,都已無法遮掩。”
“我就喜歡打架,以武會友,那又如何?”
“官府不會聽,無論如何,倪大俠,你此次的事情已經做完,小姐說,這是之前的報酬。”
陳鹽說著,拿出了一個小盒子,攤手遞了過來,倪破伸手接過,皺了皺眉。
“然後呢?”
“然後若倪大俠有意,我方隨時可以安排倪大俠出城,日間,當能完全脫離福州地界,遠避此次福州之亂。”
“哼,過河拆橋?——你們想做了我?”
“絕無此事。”陳鹽坦然道,“此次小姐用人,倪大俠不是唯一一個外來助拳的朋友,小姐說,你能平安離開,方顯此次我方用人的誠意,但你若做完事情立刻便死了,其他的朋友,恐怕都不會讓我們好過……對吧?”
他這番話說得光明正大,最後一句,卻是回頭對著院子裡的其他人開口,二樓之上有人哼了一聲,卻大抵是承認了這邊的行事仗義。倪破也打開那小小的盒子,將裡頭幾張銀票與幾顆寶石塞進懷裡。
“哼,現在就走,你們這裡女人當家,也未免太小家子氣了些吧。”
“都是為倪大俠著想。”
“可我還不打算走。”
倪破緩緩地開口。
陳鹽在對麵看著他,目光平靜。
隻見倪破抬了抬手指“我來的時候,便曾經說過,我‘鐵拳’倪破,吉州人,此次過來,為的是打響我在江湖上的名聲,揚名立萬!你們乾的是造反的大事,做事有章法,這不錯,可如今頂多是官府懷疑了我,不代表他們就能找到我,更不代表他們能抓住我,你家陳霜燃、還有那蒲信圭、曹金龍等人,還不是在城裡行走,眼下就讓我離開,你瞧不起我嗎?”
陳鹽盯著他,隨後笑了笑“倪大俠,真要留下,玩得更大些?”
倪破也笑起來。
“鹽老。”他緩緩道,“吉州跟福建的許多地方一樣,是個小地方,倪某自幼好武,十多歲時,便以為自己打遍天下無敵手,可直到女真人南下,靖平之恥,才有北方拳師來到我們那裡,一番搭手,我才知道自己過去隻是井底之蛙。我重新拜師學藝,此後數載,又有建朔南遷,北人大舉南下,我方知天下之大,拳術之妙。”
他解著另一隻手的布條“……到得去年江寧大會,我終於看到世上最強的拳法、最妙的身手,我心生恐懼,但我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能走到那裡……在這之前,我會一步一步的打過去,直到有一天,能夠站到林教主的麵前,與他切磋1
夜色之下,他將手中的布條嘩的扔開。
“鹽老,此次福州之行,還遠未到我的極限,我不怕死,衙門裡的鷹犬也不過土雞瓦狗。你們需要我,我能幫你們做大事。”
他的話說到這裡,夜色中,陳鹽似乎是被其魄力折服,也終於爽朗地笑開。
“小姐說……若倪大俠能有此等覺悟,那咱們……確實是可以一起做些厲害的大事了。”
“彆再像之前一樣無聊,弄點不安全的事情來吧。”
“放心。”陳鹽笑,“不會太安全……對誰都是。”
……
福州城外。
遠遠的能夠看到一些身影在黑暗中奔行的影像,亦有執火把的騎士,在黃色的光暈裡穿過田野、穿過村莊、穿過村莊外水塘邊的林子……
時間接近子時,巡城軍與刑部的力量已經延伸數十裡,控扼了福州周邊所有主要道路,圍堵篩查傍晚時分於城內行刺的刺客。
城市邊上一處官驛的上方,有身影正在微微透出光芒的房間裡下棋,戴著麵紗的少女坐在窗前喝茶,透過斜斜打開的縫隙,觀察著外頭夜色中的景象。
某一刻,樓頂上傳來示警的拍打聲,隨後窗戶打開,一道身著黑色袍服的身影如鬼魅般的回到了屋內。
“不太對。”吞雲和尚的聲音微微帶著些沙啞,“有幾隊官兵去了葦莊。”
房間之中,陳霜燃捧茶的動作微微停了停,正中下圍棋的兩道身影未動,另有一人走到吞雲的身邊,拿起了他手中的望遠鏡,從窗口靜靜地朝遠處看。
“被發現了?”陳霜燃歎了口氣。
吞雲道“要去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