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秦國律例,你等皆為死罪!”
“雜占家,杜柏,死罪,即刻處死!”
“數術家,薑同,死罪,即刻處死!”
“農家,田彙,死罪,即刻處死!”
“農家,田英,死罪,即刻處死!”
“……”
“墨家,高漸離,逃走,發郡縣追捕文書!”
“墨家,嵐豐,逃走,發郡縣追捕文書!”
“墨家,盜蹠,逃走,發郡縣追捕文書!”
“……”
“……”
城中各處,秦軍分散一支支隊伍,對於雖留名尚未擒拿的百家弟子給予追捕,但凡符合名單的,儘皆有罪。
不入名單的,直接拉過來,灌入一粒化氣丹,崩潰丹田,廢去一身修行,扔出蘭陵。
“楊師兄,看來……我等要一同上路了。”
襦袍高冠,氣質閒然,靜坐於被秦軍層層圍困的院落內,一人緩緩笑道。
“生,我所欲也,義,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生的價值,並不在於多久。”
“儒家安穩,先賢道理長存,仁禮普濟諸夏,便是我等的道理。”
楊寬文周身散發浩然正氣,身為儒家當家。
多年來,摻和諸般事,早有今日之局。
那是自己的抉擇。
也是儒家的抉擇。
也是儒家上下的抉擇。
“顏師兄,你以為如何?”
接著前言,楊寬文看向師兄顏岵。
“一日克己複禮,天下歸仁也!”
顏岵亦是輕輕一笑,語落,閉目不言。
“哈哈哈。”
楊寬文浪浪一笑。
“……”
“……”
一眾諸多儒家弟子感此,儘皆笑顏,彼此相視一眼,口出先賢之語,仁禮難得也。
“儒家,顏岵,死罪,即刻處死!”
“儒家,楊寬文,死罪,即刻處死!”
“……”
然則,無論如何,旁側那手持文書的軍將絲毫不予理會。
每一言落下,便是有兵士上前,或是直接將其斬殺。
或是灌入一粒化氣丹,進而扔出蘭陵城。
“……”
“……”
蘭陵城內外為之戒嚴,殘劍立於道旁,看著那秦國兵士將一具具屍身搬出去,將孱弱無力行走的百家之人驅逐出去。
“顏岵師兄!”
“楊師兄!”
靈覺有感,殘劍輕語歎道。
“先生,您還是傷心了。”
天明在旁,持劍低語,情緒亦是不高。
“諸夏間,有些事情,不是那般簡單與容易的。”
“天明,你做的已經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這一次,城中被殺的不過三層弟子,超過七層的百家弟子雖被廢修為,終究留得一絲性命。”
“對於他們的妻子來說,是一件好事,你挽救了他們的家!”
“你做的真的很好了。”
殘劍周身隱現浩然之氣,看向天明。
於天明此刻的心情,自己完全可以理解。
他是想要拯救整個城中的百家之人,他想要救下所有人的。
可是,眼前還是死了很多人。
或許天明會覺得他們的死是由於自己打開城門而死的,那不是一個好的想法。
真的不是一個好的想法。
“記住你說過的那句話。”
“——吾嘗聞大勇於夫子矣,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
“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天明,沒有你的話,他們今天都要死在這裡,全部都要死在這裡。”
“他們拚死對抗秦軍,是勇氣。”
“你所為,更是大勇氣,那是一種最本能的俠義!”
“見弱小而憐憫,就是禮!就是俠!就是陰陽!”
“就是道!”
這等情況下,天明就算是救下一人,便是大大的俠義。
何況救下這麼多人。
他們的修為不存了,那並不重要,相對於他們以後的生活,對於他們的妻子來說,並不重要。
秦國分下來田畝,以為耕種,便是生存。
“先生!”
“我……我並沒有你所說的那般偉大。”
“我隻是不想要這麼多人死去。”
“春秋以來,數百年,已經死了很多很多人了。”
天明搖搖頭,淺淺一笑。
自己的勇氣?
也許自己真的有勇氣。
其實,自己並沒有想太多,就隻是很簡單的道理。
“哈哈哈,世間的道理,往往就是很簡單。”
“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
“諸夏亂了數百年,許多人已經忘了最初的仁禮。”
“走吧,蘭陵城這裡的一切都結束了,諸夏的一切也快要結束了。”
越是看似複雜無比的道理,往往越是簡單。
殘劍收攏渾身的浩然正氣,生與死,乃是抉擇,楊師兄他們選擇了那條路,也是他們的道理。
看向天明,殘劍踏步而動,行向遠處。
天明不語,為之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