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方徹驚訝了。
他從這中年人身上感覺不到半點修煉痕跡,就如一個普通人一般。
怎地一張口就叫出來自己的名字?
“過來坐坐。”
中年人拎著鋤頭,也不管方徹跟著還是沒跟著,隻是自己往前走,沿著大路邊一條小路,走進了花圃,在一棵如傘一般的冠蓋花樹下,有兩個石凳子。
中年漢子坐在其中一個石凳子上,笑道:“坐吧。”
方徹驚疑不定坐下來。
心中在考慮這個中年漢子身份。
雁家莊園,扛著鋤頭……
但這絕對不是雁家莊園的佃戶長工之類。在這種大家族這種核心的地方,有的隻是侍女花奴侍衛。
而這人獨自一人,一點也不顧及自身形象。
如果不是雁家的重要人物,也絕對不可能如此隨便。
想到這裡,方徹的態度就恭謹起來。
中年人目光清澈,黑白分明,就好像是不諳世事的少年的眼睛一樣清澈。但卻似乎映射了人間今古。
他眼睛看著方徹的眼睛,淡淡笑道:“你猜出來我是誰了?”
“可是……雁老大人?”方徹試探的問道。
“不錯,雁北寒是我閨女。”
中年人淡淡笑了笑:“我就是那個從來沒有露過麵的雁北寒的老爹,雁南的兒子。”
“參見雁大人。”
方徹急忙行禮。
中年人並不拒絕,淡淡道:“想必你也拿著喝茶的東西,且拿出來,在這裡喝一壺休息休息。正好我乾了一早晨活,也喝口水歇歇。”
“好。”
方徹急忙拿出茶具,聚靈為水,真元加熱,開始沏茶。
中年人一直不急不躁的看著他忙碌,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茶香嫋嫋而起。
茶水清碧透亮。
“茶不錯。”中年人淡淡道:“我叫雁隨雲。”
“屬下夜魔。”
“你不是我屬下。”
雁隨雲淡淡道:“不用如此自稱,我不是唯我正教的人,你就叫前輩,以晚輩自稱就好。”
“是,晚輩遵命。”
方徹心湖動蕩。
這句話,含義頗深。
在唯我正教內部,總部神京,雁家莊園,雁南的兒子,卻不是唯我正教的人。
這裡麵蘊含的事情,方徹有些‘細思極恐’的感覺。
“夜魔,你可知,我為何叫住你?”
雁隨雲很隨意的坐著,很隨意的喝茶,很隨意的聊天。
“晚輩不知。”
“我也不知。”
雁隨雲笑了。
方徹愣住。
你自己也不知,那你叫住我乾嘛?
“我調查過你。”
雁隨雲淡淡道:“雖然我父親對我很不滿意,但是依然是寵著我的;而小寒,對我這個父親,表麵上看不起,但是實際上,對我還是挺好的,每次回家都要我身邊膩著;但是隻要在外麵,就表現得對我不冷不熱的。”
“所以我也就很少出去。”
雁隨雲淡淡道:“所以我對你的消息,我是知道的。不僅是你,年輕一輩你們這些人,五十歲之下的,基本都在我腦子裡裝著。”
方徹有些迷糊。
因為他不明白,雁隨雲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很不滿意卻寵著,表麵看不起實際很親……
這一家子在搞什麼?
雁隨雲淡淡道:“我隻有兩個最好的朋友,一個叫封寒,一個叫禦虛。都算是我的後輩,但是卻算是同齡人。”
封寒方徹是知道的,但是禦虛是誰?
禦寒煙副總教主的後人?
方徹想著。
“你知道什麼叫做不是唯我正教的人嗎?”雁隨雲問道。
“什麼?”
“沒有五靈蠱。”
雁隨雲淡淡道:“我沒有,禦虛也沒有。所以我倆都不是。封寒有,所以他是。但是封寒的脾氣性格與我們兩個差不多。但我們能逃得開,他逃不開。”
方徹心中無語。
這麼簡單的嗎?
沒有五靈蠱就不是唯我正教的人?
這個雁隨雲說的,有些絕對了。
“你是唯一一個,單獨一個人,不是和彆人一起,來到雁家莊園,而且還住了一夜的,年輕的,男人。”
雁隨雲口齒清晰的說道:“方徹!”
方徹身子震動了一下。
豁然抬頭,看著這位雁隨雲。
他現在真心的感覺,唯我正教這邊的保密簡直就是個屁。
隻是這個身份問題吧。
守護者那邊一共幾個人知道?
東方三三,雪扶簫,方雲正,夜夢。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
但唯我正教這邊可倒好,這尼瑪……就方徹自己知道的,已經快二十個了!
忍不住心裡就歎口氣:看來將來若是真的出事的話,那鐵定就是出在這邊了。
“你彆覺得奇怪。”
雁隨雲淡淡的笑了笑:“我父親,嗯,就是雁副總教主雖然不喜歡我,也很反感我的態度,但是有什麼事情,他都會來找我商量一下的。”
“而且……”
雁隨雲淡淡道:“我雖然不是唯我正教的人,但是唯我正教整個情報係統,都是我來負責的。”
“……”
方徹更加是被雷暈了。
這是什麼說法?
“我的立場,站在唯我正教和守護者中間。我不偏向這邊,也不偏向那邊,所以,雙方情報,在我這裡平衡。”
雁隨雲的眼睛乾淨澄澈的看著方徹,道:“你能明白這個意思嗎?”
“最公允的決定與判斷。”
方徹道。
“算是一方麵。”
雁隨雲淡淡道:“我父親本想讓我在總部任職,但是我先天性不適合五靈蠱入體。在一番培養之後,發現這樣子擔任情報職務,反而更佳。你懂嗎?”
“懂一點點。”
方徹苦笑。
他真的是隻懂了一點點。
“你這臥底崛起之路,奇詭,充滿了巧合;底層隨手的棋子,卻成了高層博弈的勝負手,我是一路看著你起來的,甚至比我父親知道你還早些。”
雁隨雲問道:“你可知道,我父親為什麼看重你?”
“不知。”
“因為在我的分析中,派去的有可能接觸高層的所有臥底,還活著的兩百萬人左右,最安全的,就是你。”
雁隨雲淡淡道:“這是之前的情報分析。”
“在你們進入三方天地中之後,然後我父親和我對情報係統臥底這件事,細查了二十天。”
雁隨雲淡淡道:“得出來一個結論,目前所有具備價值的臥底,唯一有把握沒暴露的,就是你。”
方徹震動了一下。
“一場千古奇冤,讓你的安全性,從原本的基礎上,提升了十倍!”
雁隨雲道:“所以,從昨天知道你要來,我就一直在等著你。”
“因為,關於你在那邊的複活,也是通過我的策劃,在那邊早已經進行了五個半月。”
“晚輩有些不是很明了。”
方徹道。
“不明白我的說話方式對麼?”
雁隨雲笑了:“我這人說話就是這樣,跳躍性大;有時候說話正說著這個,下一句就會成了那個,然後過一會兒又會繞回來。”
他指著自己腦袋,道:“這裡時時刻刻,都有幾千幾萬消息在打架。”
“你隻需要聽著就好。”
“是。”
方徹提起茶壺,為雁隨雲滿上茶水。
“我閨女我從小養大的,我對我閨女很了解。這丫頭對你有所不同。”
雁隨雲淡淡笑了笑:“你覺得呢?”
“晚輩……不敢奢望。”
方徹低頭。
“那你就是感覺到了。”
雁隨雲道:“但你隨時都會死。”
“你在我的情報網裡麵,乃是最有可能被殺死的一個。兩邊都要殺你。”
雁隨雲的話題又飄遠了。
“你這人做事,乾脆利落的時候,殺伐果決到了極致。但是在有些事情上,卻又拖拖拉拉到了極致。”
雁隨雲聲音始終是那種‘淡如白水’的聲調。
“你的善是真的,但你的惡也是真的;你的殺性是真的,但你的憐憫也是真的。你建造的東西,你不在乎毀滅。你毀滅的東西,也不在乎重建。”
雁隨雲道:“其實你很矛盾,我研究你,研究了許久。尤其是,在雁北寒提出來送你神性金屬之後。”
方徹隻感覺後背有些發涼,苦笑道:“晚輩現在感覺在前輩麵前,無所遁形。”
“不。”
雁隨雲道:“你還有很多秘密,等著我去挖掘。”
“不敢。”
“按照對你的分析,你在守護者那邊臥底,可說是天衣無縫。”
雁隨雲道:“而你的性格,與封寒,封雲,禦虛,甚至孫無天……等等這些人一樣。都是適合在守護者那邊發展的人,換句話說,你們這些人其實更適合做守護者。”
雁隨雲道:“我說的這些人,包括我自己的閨女雁北寒。”
方徹一臉懵逼。
“不用做出來這種表情,我知道你聽得懂。”
雁隨雲毫不留情的拆穿了方徹的演戲。
“這個人間,就好像一個大舞台。”
雁隨雲淡淡道:“每個人都在演。有些人演著演著謝幕了,有些人演著演著成了角兒。”
雁隨雲道:“方徹,你快要成角了。”
“我等著看你演。”
雁隨雲抬起眼睛,清澈的再次看了方徹一眼。
“也等著看我爹,我閨女演。”
“還有我自己如何謝幕的問題。”
雁隨雲說著。
方徹手心裡冷汗涔涔。
他在麵對雁南的時候,都沒這樣緊張過。
但是麵前這個雁隨雲,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前言不搭後語,聽上去淩亂無比。
就是這樣的談話,讓方徹的心一會兒提起來,一會兒摔下去,跟彈簧似的來回壓著。
太玩弄心態了。
“你接下來,差不多就到了在那邊暴露的邊緣了。”
雁隨雲道:“在你此次複活之後,回去,大概一到兩年的時間。就會徹底進入東方軍師的視線。”
“到那時候……你暴露的幾率,在七成五。”
雁隨雲道。
“那我要如何才能不暴露?”
方徹問道。
“殺一個或者兩個唯我正教的重要人物。”
雁隨雲道:“比如我這樣的。”
“……”
方徹頹然低下頭:“晚輩這次來到總部,已經徹底後悔之前的殺戮了。”
雁隨雲眼眸中出現笑意:“後悔殺多了?”
“不是。”
方徹道:“是殺的不夠巧妙。”
雁隨雲笑了:“你打亂了我的節奏。”
“啊?晚輩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