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讓他多年的勤學苦練白費,一切辛勞心血化作烏有。”
雅弗達迄今為止還記得自己接過它那一瞬。
它看上去像是骨骼,在歲月中泛白。
它聞起來像雲,解脫又自由。
它觸碰起來像血肉,溫暖且柔軟。
它感覺起來就像是風,歌謠以及一切美好的記憶。
就像是……就像是……
兩兄弟在太陽下的小溪旁,追逐飛翔的蜻蜓。
迦南摩爾議院議長,雅弗達·銀門搖搖頭。
時過境遷,昔日天真無邪的男孩變成了如今冷峻高傲的男人,一種難以掩飾的憤懣從他的麵龐上一閃而過,然後逐漸歸於平靜。
時隔數十年,雅弗達總是會回憶起過去的一幕幕……隻要閉上眼睛,過去的記憶就會追逐而來,湧入腦海。
迦南摩爾聯邦議會源自於古時的迦南摩爾精靈元老院,最初的議員們都是各大氏族的族長亦或是最強者,這一遴選規則直至如今也沒有變化,唯一不同的地方在於,為了規避複數第五能級強者之間因權力而產生的爭鬥,議會議長並不會由最強者擔任,而是由強者共同認可的一位王血部族成員擔任。
迦南摩爾如今現有兩位第五能級強者,分彆是‘青葉部族’與‘國域部族’的被選中者,這兩位強者把握著世界樹之都的‘根’與‘冠’,而‘樹身’交由議會管理——議會議長正是負責協調兩位第五能級強者的負責人,也是迦南摩爾聯邦明麵上的最高統治者。
走到這一步,究竟要花費多少心血?雅弗達早就記不清了,他隻知道自己最終還是來到了這一位置,隻是距離他想要的目的地仍然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議會議長……哈哈,聽上去多麼令人尊敬?對於普通的精靈來說,任何一位議員都是他們必須仰視的大人物,而議長簡直就是尊者中的尊者,就連直呼其名都會顯得唐突。
但是對於王血精靈來說,僅僅是議長這個頭銜,無法得到他們十足的尊敬。
就好比現在。
“姑父。”
伴隨著通訊晶板亮起,雅弗達接通對話,他便聽見一個柔和的聲音:“為什麼要這麼做?”
“安法。沒想到許久不見的子侄多年來的首次問候居然是質問。”
雅弗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輕聲道:“你說的是哪件事?”
“塞壬號。”
安法的聲音平靜地追問:“姑父,沒有人能承受塞壬號沉沒的風險,青葉家接受不了,國域家接受不了……銀門家,也是一樣。”
“其他人可能會認為,三國間諜分彆引來了三支不同魔獸群族,又分彆破壞了塞壬號的三個動力引擎是一場頗為驚險的巧合,但我們都很清楚,他們的情報,都源自於也隻可能源自於迦南摩爾大議院內部。”
“沒有您的首肯,他們怎麼敢如此猖狂地動作?這並不是巧合,這是一次被默許的襲擊。”
“嗯。”
雅弗達不置可否,這位神態冷峻的中年精靈露出些許笑意:“所以你是來指責我的——我讓燼燈家的貴客,那位帝國的天才煉金術師遭遇了危險。你是想要為這件事向我發問嗎。”
“隻是一個誘因,我的確對伊恩保證過此行的順利。但實際上,主要是因為太過危險。”安法強調道:“我們想要知道一個緣由。塞壬號上的他國外交官員和有著重要影響力的大商人數目眾多,絕對不是能隨意試探的存在。”
“事實證明,塞壬號不會有危險。”
雅弗達側眼看向一旁的晶板:“就在兩小時前,永寂洋第一艦隊就已經來到塞壬艦隊周邊,並對塞壬號進行了修繕。不僅僅如此,也正是托了你們燼燈家那位貴客和你那位朋友真龍的福,即便是三支大魔獸群族聯合進攻也沒能真的突破塞壬號的防線。”
“不得不說,你看人的本事真不錯。安法,作為被選中者,你未來很有可能接替我的位置,甚至成為‘根’亦或是‘冠’的後繼者,這樣的本事正是你最需要的。你的天賦實在是比我好得多,也幸運的多。”
“在這裡感謝議長的看重。”安法沒有為這樣的讚美放緩話鋒:“但這並不能……”
“是默許的。”
雅弗達打斷了安法的話:“安法芮安德,你還太年輕了。”
“真龍是天生的強者,而你是半精靈半龍的存在,一樣是天生的強者,所以並不需要像我們一樣很早就開始學習政治,部族也不會太早就讓你參與大議院的內部鬥爭,而是放任你成長,掌握血中的力量。”
“銀門,燼燈,青葉,沃土,藤廊……維係黨五部聯合立下契約。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通訊晶板背後,沉默持續了半分鐘。
“……格拉維大師是他們的人?”許久之後,安法帶著濃鬱不可置信的聲音才傳來:“但是,緋葉家明明是青葉家的分係……他不可能是‘支柱黨’,怎麼說都應該是我們‘維係黨’才對!”
“格拉維·緋葉不屬於任何家係。他隻愛精靈,不然當年也不會被安排成臥底,趁著黑暴君駕崩的政局動蕩打入帝國內部。”
雅弗達用手指敲著桌子,發出規律的‘嘚嘚’聲:“但是他的研究成果會對我們不利。他在帝國學到了至關重要的技術,或許還帶來了某個至關重要的鑰匙——但他的路線錯誤了,所以越重要就越危險。”
“當然,他也不是非死不可……如果沒有你的那位煉金術師朋友插手,格拉維大師就必須展現出自己一部分真正的手段來應對這次‘意外’。如此一來,我們也能看清楚他手裡究竟握著什麼底牌,好做接下來的應對。”
“隻是很可惜,伊恩·銀峰……小小年紀居然就已經有了大師級的煉金水準,真是不可思議啊,就算是我也感到心潮澎湃,與這樣的人傑存在於同一時代實在是幸事,不是嗎?但他的存在的確破壞了我們的計劃,讓我們仍然對格拉維大師的底牌一無所知。”
有些遺憾地搖搖頭,雅弗達議長道:“這就是原因。具體一點的答案,你可以去找你的母親了解,她沒有告訴你是她的失職,她不應該把你保護的這麼好。”
“……小侄暫且告退。”
安法的通訊掛斷,雅弗達凝視著眼前的通訊晶板,然後微微搖頭:“真羨慕年輕人的友誼。也不知道安法這次會扣我多少分。希望彆扣成負數就好。”
將晶板收起,議長抬起頭,看向窗外:“格拉維·緋葉……你如果早一點回來就好,亦或是晚一點回來就好。可惜命運不讓你這一生有大展身手的機會,不然的話,就會讓你誕生在主家青葉家,而不是緋葉旁係。”
“不過……命運也讓你這次幸存。這或許證明你還有其價值。”
窗外,漆黑的高空之下,滿是璀璨的燈火,無儘燈光閃爍年連綿,宛如地上的銀河,構築成了一圈又一圈的圓環。
這裡,是極高極廣之地,永恒林蔭傾蓋之所,世界樹之都的中樞【主乾區】最頂層。
男人的目光從這裡投射向極其遙遠的大海彼端,那寂靜又暗潮洶湧的永寂洋之中。
而在那裡,無儘波濤之中,一艘大船之上,同樣有一位年老的男人凝視著彼端,凝視著所有精靈注定的故鄉。
一整支精靈活木艦隊環繞著這艘巨大無比的外交艦分濤斬浪,護送它急速抵達最終目的地,位於半月湖東南的黑流港。
“……命運讓我能活著回到故鄉,就說明我的確有我必須要儘的使命。”
大船船舷旁,格拉維大師低聲自語,他平靜地自語,亦或是對身側年輕的白之民道:“這是我最後的機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
“伊恩,你是否相信,有一種軌跡,可以注定你一生的宿命?”
——你問先知這種問題?真要相信命運我還改變什麼未來啊。
伊恩虛著眼看了眼旁邊理論上,亦或是說,‘命中注定’會被靈知院做成龍魂誘餌,但實際上現在還在狂吃巧克力蛋糕的龍人少女,不禁打了個哈哈:“我覺得升華者就是要很好地選擇自己的未來吧。相信宿命這種事情稍微有點丟人了,大師。”
“你還年輕。”
格拉維大師當然不知道伊恩的腹誹,他渾不在意少年的話語,老氣橫秋地搖頭感慨:“真的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會明白,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被注定。我的一生是如此,迦南摩爾的未來也是如此。”
“隻要迦南摩爾還維持這樣兩黨對立互相內鬥的局麵,精靈就不可能有未來。這便是宿命的輪回。”
“說起這個,大師。”
伊恩聽到這裡,不禁好奇湧上心頭:“迦南摩爾這邊究竟是怎麼回事?帝國那邊有關於精靈國度的新聞並不多,我不是很清楚迦南摩爾的政治勢力組成。”
“你不知道嗎?明明這麼博學……”
抬起眉頭,格拉維大師有些奇怪地看了眼伊恩,但很快就釋然:“也是,你這樣的聰明人要學的東西太多了,肯定不會看什麼他國全套曆史和各種野史記載,最多就是看一下學識之都那幫人編寫的‘泰拉簡史’……”
“好。”思索了一會,老人微微點頭:“那我就為你好好講解一下,迦南摩爾兩大政黨‘維係黨’與‘支柱黨’的不同之處。”
“不過這一切,反而要從數百年前,一群迦南摩爾精靈傭兵,追隨逐星汗攻占了蒼天王帳開始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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