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安德魯正在快速退化成為一名徹頭徹尾的法國政客,不過在他的內心深處,依然保留著一份善良之心。
當國民公會要求全麵開放物價的時候,是他力排眾議,依然保留了兩項商品的最高限價令:作為基本口糧的麵包和以煤炭為主的燃料。為此,共和國政府每天要支付大量的財政補貼。
然而這項強製保障措施,使得1794到1795年,法國二十多年來最寒冷的冬季,整個巴黎地區凍死與餓死的人數僅有一百人左右。而上述的不幸亡者,絕大部分屬於外省來巴黎的流民。
需要說明的,在大革命之後的4年裡,巴黎冬季凍死餓死的都是數以千計,城內外的收屍隊最高峰一天搬運的路邊倒斃者,就超過了一百人。
基於此,即便是對安德魯殘酷鎮壓街頭暴亂,而頗具微詞的公會左派議員們山嶽黨人)也不得不承認,這位“德意誌貴族後裔”的確拯救了成千上萬的巴黎民眾的生命。
在另一方麵,安德魯斷然拒絕了左派代表要求進一步保障豬牛羊肉、禽蛋、黃油、咖啡、葡萄酒、蠟燭、棉布,以及其他日用品的基本售價。他要求蘭代主持下的經濟工作委員會,全麵履行國民公會做出的放棄戰時的統製經濟,回歸到和平時期的自由經濟政策。
當安德魯代表救國委員會,在國民公會大廳,反駁雅各賓派代表羅姆的發言時,就毫不隱晦的說:
“隨著內外戰爭的一係列勝利,共和國已先後與西班牙、尼德蘭、普魯士等國簽訂了和平條約,結束了北麵、東北與南方的邊境戰爭。在外部局勢大為好轉之際,旺代與布列塔尼的叛軍也在與政府商討和平。至於昔日局勢危急時刻,起到積極作用的戰時統製經濟,眼下已變得非常不合適,而且它的消極作用也日益凸顯……
暫且不論之前的限價政策是否被真正執行過,但凡這樣的過時措施的長期存在,就已經非常打擊生產者和製造者的積極性了。工商業主們於是就不願意生產商品,更不願意在市場上出售商品,因為限價令會讓他們無利可圖。
在這種糟糕的狀況下,商人們隻會繼續囤積商品,或是送到黑市上去賣,繼而繞開政府規定的最高限價。從而導致市場上的商品種類嚴重匱乏,而且價格居高不下……”
事實上,安德魯還想著發明創造一個叫做“通貨膨脹”的經濟學概念,但感覺眼下並不適合,隨即放棄了。
他站在講演台上繼續說道:“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公會中有人認為應該動用恐怖的力量,實行更嚴厲的限價措施。用行政暴力手段來逼迫商人們生產與銷售廉價商品。但1794年9月發生一切,就已經充分證明了,這種做法隻會適得其反,商人們隻會越來越抗拒限價,市麵上的商品數量越來越少,而商品價格越來越高,指券持續貶值。於是到了最後,采用更恐怖的暴力來逼迫商人生產與限價,然後再來一次同樣的惡性循環嗎?
也是基於此,我堅持認為國民公會取消最高售價的雪月法令非常適合。隻要能在保障民眾基本口糧與取暖燃煤的前提下,果斷放棄戰時的統製經濟,並逐步向著自由經濟轉型,繼而暢通國內外的生產與貿易。這樣一來,才會鼓勵商人們生產與出售他們的產品,最終將國民經濟恢複到正常狀態,穩定國家的法定貨幣……
曾經有人私下問我何時能夠恢複法國的國家經濟,我現在可以大聲的告訴他們,隻需要10個月時間。嗯,沒錯,就在共和四年的雪月中旬的時候,我可以在此做下莊嚴承諾!
10個月時間,隻要我們同舟共濟,同心協力,一同經曆在經濟轉型過程中出現的短暫的分娩痛苦,就將迎來共和國更輝煌的明天!”
安德魯的上述發言,博得了國民公會的大多數代表的支持,尤其是議會中的那些有產者,等到安德魯說完最後一句,他們便紛紛起立鼓掌。
隨後的整整五分鐘裡,整個會場大廳都一直沉浸於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徹底淹沒了那些少數雅各賓派代表的抗議聲。
這是安德魯第一次在國民公會之上表明自己的經濟大政方針,也是他公開表達,自己將繼續參選未來的督政府執政官。大會代表們的長久熱烈掌聲,也證明安德魯得到了大部分代表的擁護。
至於某些人妄圖通過所謂的強製年齡界限,來阻止安德魯繼續掌控國家政權的努力,終究將是一種無意義的徒勞。
事實上,在安德魯等人的鼓動下,國民公會的憲法工作委員會,正在草擬一項保障措施,規定國民公會代表中必須有三分之二重新當選,進入議會上院元老院)、議會下院平原院),以及執掌國家政權的督政府。也就是所謂的“三分之二法案”。
大會結束時,很多有產者議員希望能邀請安德魯參加他們的沙龍宴會,繼而拉攏彼此間的感情;至於雅各賓派的議員們卻是憤憤不平,要求與安德魯當麵對質,做一場公開辯論。
然而,無論是誰都沒能成功攔截到安德魯,那是後者借助議會警察的掩護,從後麵悄悄溜走,跳上馬車,在多名衛兵的護衛下,連夜趕往巴黎北郊的莫頓莊園。
……
2月12日下午二時,焦急萬分的安德魯已經在產房外徘徊了近一個小時,此刻的他渾然沒有之前的鎮定自若。
等到產房裡傳來嬰兒的第一聲啼哭,這讓安德魯心情立刻激動起來,然而在數分鐘後,第二個孩子的哭聲更令他欣喜若狂。
隨著德尼醫生的那一句“母子三人平安”,安德魯心中的最後一顆懸石也安全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