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談期間,虔誠的普魯士國王威廉二世還提及了法國國內的宗教與天主教問題,詢問安德魯是否在與教皇國和羅馬教皇交涉。
對此,安德魯也沒有過多隱瞞,回應說:“沒錯,從去年開始,我本人已經向羅馬方麵派出了三波使者,隻是教皇庇護六世的態度非常強硬,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那你準備怎麼辦?”威廉二世很是好奇。
安德魯笑道:“哈哈,那個庇護六世太過自大了,居然敢讓共和國執政官的三位特使感受‘卡諾莎之辱’。如果羅馬教廷在明年依然如此,我也許也會效仿那位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亨利四世,將他趕下教皇的寶座。嘿嘿,區區一個教皇國能武裝起來幾個師團?”
威廉二世一時無語。
淩晨一時,經過羅塞少校與列瓦爾德男爵共同校正的,法普兩國元首的密會備忘錄一式兩份,整齊的擺放在長條桌上。
法蘭西執政官安德魯與普魯士國王威廉二世,先是大致瀏覽了一遍,確定文中描述無偏差與歧義後,就在文件的下方簽了名,落下印章。最後,將寫有自己名字的那份會議紀要交換給對方。
由兩國元首合議的上述內容,在成為正式外交公文之前,還必須分彆交由兩國議會,即法蘭西國民公會與普魯士貴族議會進行審議。不出意外的話,這份兩國元首共同簽字的文件,將成為《巴塞爾和約》之後的另一個《柏林和約》。
除了這些屬於可以公開的協議內容外,當然還有需要長期保密的多項私下條款,就單獨附錄於正式文件之後。基於此,兩國元首都沒在上麵簽字,而落款署名的則是他們的臨時書記官,羅塞少校與列瓦爾德男爵。
等到一切處理完畢之後,威廉二世就起身告辭,那是他必須儘早趕回柏林。在將普魯士國王一行人送上萊茵河渡橋的時候,安德魯上前兩步,主動擁抱了威廉二世,在其耳邊輕聲說了一句“多多保重”,隨後鬆開雙臂,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躺在長途四輪馬車的時候,威廉二世卻沒有任何睡意,一杯接著一杯,狂飲蘇格蘭高地威士忌酒。
“有什麼就說吧,很多話憋在肚子裡會不舒服的。”在搖晃的車廂裡,國王對著自己麵前的情報官說。
“您相信安德魯的誠信嗎?”列瓦爾德男爵小心翼翼的問。
威廉二世放下手中的酒杯,輕聲笑道:“誠信?!嘿嘿,真正的政客在轉身之後,就不會再談論這個,安德魯也不會。正如之前形容的他那般,懂得隱忍、城府極深,看中的唯有實際的利益,更關鍵的,是他在每一個轉折點都把握的非常準。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唯有變革中的法國才是他施展才華的舞台。
“您就不擔心,安德魯會借助魯爾公國,還有那個法蘭克尼亞,為他的兒子而染指普魯士國王的寶座?”此時此刻,列瓦爾德男爵最終向國王敞開了心扉,提及到他長期以來擔心的一件事情。
在黑暗中沉默了好一陣之後,威廉二世最終歎了口氣,他繼續說:“這種事情,我擔心了就可以製止安德魯的野心嗎?不會的!所以,我在離開柏林的時候就已經想通了。無論情況如何變化,我相信所有的肉都是爛在霍恩索倫家族的鍋裡,有這一點就足夠了。相信我下去見到腓特烈大帝的時候,他也許會用拐杖繼續敲打我的腦袋,但事後讚同我所做的一切。”
身為情報主管的列瓦爾德男爵,非常清楚普魯士王室的內幕,那是王儲弗裡德裡希·威廉不僅憎恨女伯爵威廉敏妮·馮·利希特瑙,而且與國王威廉二世的關係同樣不好,父子雙方的冷暴力不斷。
事情的根源,源自威廉二世。
為了方便自己與女伯爵鬼混,普魯士國王將五歲的王儲從母親身邊抱了出來,交給了家庭教師撫養。於是,那位王儲常年就在布倫蒙塔爾伯爵的領地帕雷茨生活,與伯爵的兒子一起長大。等到忽視親情的威廉二世醒悟過來的時候,為時已晚。
列瓦爾德男爵甚至得知王儲弗裡德裡希·威廉,曾在一次舞會上私下對著自己的太子妃,來自梅克倫堡施特雷利茨公國的公主露易絲,說過這樣一句話:
“等到我,弗裡德裡希·威廉成為普魯士國王威廉三世之後,會將父親身邊的放蕩情婦,以及無恥寵臣統統關到監獄裡。”
毫無疑問的,原本家族勢微,眼下卻位高權重,時刻伴隨於威廉二世身邊的列瓦爾德男爵,就是那位年輕王儲嘴裡的寵臣之一。
……
結束了與威廉二世的會晤之後,安德魯就在衛兵的陪同下,前往斯特拉斯堡西麵的一處莊園裡,並在那裡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這一座名叫伊特南的莊園,實為軍情局下屬的一處隱蔽據點,主要用於培訓說德語與俄語的秘密諜報人員。
第二天午後,安德魯的馬車重新回歸埃爾隆伯爵夫人的車隊中,繼而向數公裡外的斯特拉斯堡前行。
很快,伯爵夫人隻身來到安德魯的馬車上,問道:“見到他了?”
“嗯”,安德魯點了點頭,他隨手拉上了玻璃車窗,繼而說道:“所有事情都談好了。昨天,勒貝爾執政官發來了電報,他已在前往斯特拉斯堡的路上,預計後天一早趕到。在他帶團訪問柏林的時候,你也帶上奧古斯特和路易斯兩兄弟一同前往。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昨晚還為路易斯爭取到了一個法蘭克尼亞大公的頭銜。”
對此,伯爵夫人的反應僅是“哦”了一聲。自始至終,她對於孩子們的君王頭銜並不怎麼感興趣,反倒是“健康與快樂”,才是一位母親最希望賜予兩個兒子的禮物。
安德魯並非不了解伯爵夫人的想法,但很多時候,即便是身為共和國獨裁者的安德魯本人都是身不由己的,他必須做一些不願意,甚至是反感的事情。
如果不讓奧古斯特和路易斯兩兄弟參加霍恩索倫家族的聚會,普魯士國王威廉二世也不會如此輕易答應自己的諸多條件。
18與19世紀的時候,歐洲君主製依然是通過血統進行世襲罔替,而君主的家族所代表的是國家從始至終的曆史興衰,成敗榮辱,而更多的是這個國家的文化與曆史的紐帶,一種傳統,甚至是民族精神。所以,對於大部分歐洲君主而言,家族的強盛比起王國的興衰更加重要。
對於安德魯來說,一旦擁有了魯爾公國和法蘭克尼亞公國,他就可以站在法理上,順理成章的動用數十萬法國軍隊來乾涉神聖羅馬帝國的內部事務。不僅可以改變入侵者的身份,甚至還能取而代之。
至於位於雷根斯堡的帝國議會,現在與未來是否承認上述兩個公國並不重要,隻要法國軍隊繼續沿著多瑙河進軍,就不愁德意誌僅存的一百多位諸侯不接受安德魯的主張。
畢竟,更多的時候,真理隻在大炮的射程之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