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輝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這一笑,倒是讓陳飛白有些恍惚。
分明還是那副皮囊,可陳飛白卻從麵前這個男人身上,看到了不一樣的影子。
就好像這個皮囊裡,住著兩個靈魂。
而此刻,屬於阿輝的靈魂熠熠生輝。
仿佛要突破這具身體,綻放屬於他的光輝。
隱約中,似乎露出了阿輝原本的模樣。
陽光向上,永不言棄。
“誰當這個國家的主人重要嗎?我們希望的難道不是百姓有飯吃,有所依,國家安定強大,無人敢犯麼?”
阿輝的聲音還在耳邊作響。
陳飛白垂下頭笑了一下。
他還是那麼儒雅。
清瘦的身子蘊含著肌肉的力量。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聲音就宛如清泉一般:“很重要,對於我父親來說,忠誠,是他的信念。”
陳飛白看著阿輝:“我有我的信念,我父親有我父親的信念。”
阿輝愣怔住。
陳飛白的目光是那般堅定。
他看著他,一時之間忽然感受到這個男人的道。
他其實……
真的很了不起。
你們有經曆過看透了一些東西,卻無人可說的時候嗎?
有經曆過自己的思想和大環境格格不入,但無能為力的時候嗎?
那麼,當自己的觀念和彆人完全不一致的時候,而又有機會讓自己變成絕對正確時,你會直接做嗎?
這是陳飛白了不起的地方。
他明明有能力,甚至現在可以一口應下阿輝的提議。
這樣他就可以一舉二得,既完成了自己的心願,又能讓國家變得更好。
但是他不。
因為。
他父親的信念。
他不會為了自己的信念,毀了父親的信念。
他父親想看到的是,皇帝在他的引導下,一步一步坐穩這個位置,然後將國家治理好。
而不是,取而代之。
對於他父親來說,造反,就是絕對的錯。
罪大惡極。
哪怕可能,會葬送整個陳家的命。
陳丞相也絕對不會去反了皇帝,自己奪權。
這是他的道。
是他一生信念並堅定的東西。
即便這和陳飛白完全不一致,但他也尊重。
他並不會趾高氣揚地去責怪父親的窠臼。
因為每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有一些自己認定的東西。
時代是在不停地進步的。
思想也是。
但,你不能嘲笑一個人認定了一輩子,甚至願意付出生命的事情。
說不定你的某些堅持觀念,在更年少的年輕人眼裡,也很可笑呢?
阿輝舔了舔發乾嘴唇,心沉了下去:“那你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
陳飛白看著阿輝。
他的眸子太乾淨了。
“有很多辦法。”
阿輝目不轉睛:“能否賜教?”
陳飛白輕聲:“陳家不會造反,但我可以幫你。”
“隻要是皇帝,陳家都會支持。”
阿輝一愣,他細細思考著陳飛白這句話的意思。
然後,瞳孔微微放大,變得不可置信起來。
當他目光再次聚焦在陳飛白臉上時,陳飛白一字一頓認真地說道:
“陳家是……堅定的保皇派。”
他說的很慢,很認真。
區區幾句話,蘊含著特彆重要的信息。
阿輝看著陳飛白,慢慢地笑了。
他聽懂了他的意思。
隻要是皇帝,陳家都會支持……
……無論,這個皇帝還是不是現在這個……
無論皇帝,換成了誰……
這是陳飛白能做到的,最高的承諾了。
阿輝站了起來,用現代禮儀給陳飛白鞠了個躬,誠懇地說道:“我向您保證,會越來越好的。”
陳飛白輕笑,他的眸中像是閱儘了悲歡離合,看透了人情世故,有著無法言說,深不見底的疲倦滄桑。
嘴唇輕啟:“希望吧。”
“您相信我,我一定不破壞每個人的心願,在交界處給你最完美的答卷。”
陳飛白聽言沒有過多的情緒,他隻是目光眺望起遠處。
屋子開著。
燈光搖曳。
夜裡清冷的風會時不時地刮進來,吹起地上細小的灰塵。
它們打卷,起舞,最後又歸於平靜。
就仿佛人的一生。
“你需要我幫你什麼?”
陳飛白輕聲問道。
阿輝想了想,平複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將這些天和楚月商議的計劃,揪出需要陳飛白幫忙的事項,一一道來。
陳飛白至始至終沒有什麼表情。
他臉上永遠是淡漠溫潤的樣子,就像謫仙一般不在這世俗之內。
就好像他隻是下界來曆個劫,看不慣眾生皆苦,就想搭救一下。
聽到末端,他也隻是微微側目,然後輕聲反問:“隻有這些?”
阿輝說得誠懇:“這些已經很麻煩你了。”
“舉手之勞不過是。”陳飛白淡淡地說道。
“多謝公子。”
陳飛白微微一笑:“有空的話,我想聽聽關於你真實的故事。”
阿輝愣怔住,很快恢複了表情,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啊。
·
送走了陳飛白。
阿輝回到裡屋。
楚月一直坐在這裡等著。
見阿輝進來了,她立馬站起身子:“怎麼樣了?”
阿輝麵色凝重,沒有說話。
楚月也擔憂的皺起眉頭。
跨出這一步,很艱難。
因為再怎麼相信陳飛白不會害他們,但隻要有0.001的概率陳飛白想害他們,他們就會死。
這個朝代,可是在抓穿越者的朝代。
阿輝看著楚月焦慮的臉蛋,忍不住笑了:“他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