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乒乓球在對方選手一記淩厲的暴扣下,如子彈般砸在台麵上,又急速彈向場外。
記分牌上的數字跳動,定格在12:11。
第一局,對方選手勝。
場邊的觀眾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
建華握著球拍的手微微發抖,額前的碎發早已被汗水浸透,黏在眉骨上。
他盯著對麵正在擦汗的對手,眼神裡寫滿了難以置信。
剛才那最後一球,他明明已經預判到了落點。
他的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卻還是拚儘全力撲向台角。
球拍與乒乓球接觸的瞬間,他幾乎能感覺到膠皮在高溫下產生的微妙變形。
可就是這樣一記他平時十拿九穩的防守,球卻鬼使神差地擦網而出。
“這怎麼可能”建華用球衣下擺抹了把臉,喉結艱難地滾動著。第一局11分鐘的對決在腦海中閃回——他為了救那個擦邊球差點摔出擋板,為了接住對方的弧圈球手腕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更彆說那些他引以為傲的殺球,居然全被對方輕描淡寫地擋了回來。
對方選手已經走到休息區擰開礦泉水,水流順著他線條分明的下頜線滑落。
而建華低頭看著自己發紅的掌心,指甲縫裡還留著剛才撲救時蹭到的地膠。
裁判台的計時器開始倒計時,第二局即將開始。
他深吸一口氣,把毛巾重重摔在椅子上。
這局輸得,太窩囊了。
然後咬緊牙關,重新站到球台前。
汗水順著他的太陽穴滑下,在聚光燈下閃著細碎的光。
他微微屈膝,球拍在掌心轉了個角度,這次他換成了反手發球的預備姿勢。
對方選手眯起眼睛,身體重心不自覺地向前傾斜了五度。
這個細微的變化被建華捕捉到了,他嘴角繃緊的線條鬆動了一瞬。
“啪!”
乒乓球帶著強烈的下旋擦網而過,在對方台麵彈起的瞬間詭異地改變了軌跡。
對手倉促回球,白色的弧線明顯高出標準線三厘米,這正是建華等待的機會。他整個人像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突然釋放,球拍劃破空氣時發出“咻“的銳響。
觀眾席傳來零星驚呼,解說員的聲音突然拔高:“漂亮!建華選手用一記教科書般的搶攻扳回”
後麵的解說詞建華已經聽不見了。
他盯著球台上尚未消散的白色擦痕,突然發現自己的視野邊緣在微微震顫,那是腎上腺素飆升帶來的生理反應。
他用力眨了下眼睛,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球拍膠皮上那個被汗水泡軟的凹點。
對方選手打球時,建華注意到他調整了站姿。
當乒乓球拋向空中的刹那,建華突然想起教練昨晚在戰術板上畫的紅色箭頭:“他的反手位旋轉球落點有0.3米的盲區”
“啪!”
球路果然如預料般襲來。
建華在移動中突然變線,球拍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切過球體。
乒乓球在網帶上方危險地停頓了0.2秒,最終輕飄飄地落在對方台麵。
對手撲救時球鞋與地膠摩擦發出刺耳的吱嘎聲。
乒乓球館內熾白的燈光下,雙方選手的球衣早已被汗水浸透。
對方選手弓著身子,左手死死抵住球台邊緣,右手球拍像武士刀般橫在胸前,手背暴起的青筋清晰可見。
他的目光緊鎖在對麵的建華身上,瞳孔隨著那顆旋轉的小球劇烈收縮。
“啪!”
建華的拋球動作帶起一陣微風,銀球在燈光下劃出流星般的軌跡。
對方選手的膝關節突然下沉三公分,這個細微的調整讓他的重心分布達到了完美的黃金比例。
球拍與膠皮摩擦的瞬間,場館裡爆發出毒蛇吐信般的“嗤”聲。
解說席上的玻璃杯突然震顫起來,資深解說員猛地按住耳機:“這個側旋球轉速達到每分鐘9000轉!對方選手竟然選擇正手硬接!”她的聲音在“接“字上陡然拔高八度。
觀眾席前排的教練組齊刷刷掏出高速攝像機,鏡頭裡對方選手的腕關節正以反人體工學的角度扭曲了15度。
球在網帶上擦出藍色靜電,落點距離白線僅有2.3毫米。
建華反手削球動作讓運動監測係統亮起紅燈,這個跨步幅度已經超出安全閾值23%。對方選手球鞋在塑膠地板上擦出兩道黑色印記,救球時他的右肩胛骨與地麵形成了危險的45度夾角。
在第七次變線時突然改用左手持拍,這個殺手鐧讓觀眾席爆發出海嘯般的驚呼。
建華的瞳孔驟然放大,他的身體卻先於大腦做出了反應,球拍在千分之一秒內完成了從防守到進攻的姿勢切換。
當球最終擦網落地時,電子屏的比分跳動聲像驚雷般炸響。
對方教練組集體起立的動作掀翻了四把折疊椅,而中國隊的休息區,三台高速攝像機同時冒出了青煙。
這場持續了7分28秒的開門紅爭奪戰,終於在1:0中獲勝。
建華指節抵住球拍的膠麵,無聲摩挲過那道被汗水浸透的凹痕,那是第七次變線時,對手左手持拍暴擊留下的鋸齒狀擦痕。
拋球的刹那,他聽見觀眾席上有人倒抽冷氣。
那顆旋轉的小球在頂光照射下劃出金屬質感的弧線,宛如慢鏡頭裡墜落的彈殼。
對方選手的膝蓋已提前做出側移趨勢,但建華的手腕在觸球瞬間陡然下壓三度,這是上周被教練用紅筆圈死在戰術手冊上的“幽靈削”,球拍摩擦聲像一聲冷笑。
網球撞網的瞬間,裁判椅傳來鋼筆被捏斷的脆響。
對方選手的球拍在假動作中揮空,而那顆球正在網帶上詭異地停頓了0.3秒。
建華突然看清了那個隱藏在對方發球動作裡的破綻,每次大力抽擊前,他的右肩會比左肩低兩公分。
這個發現讓建華的瞳孔驟然收縮,他仿佛又變回那個在省隊訓練館對著發球機苦練到淩晨的少年,牆上老式掛鐘的秒針與球體撞擊擋板的聲音完美重合。
當乒乓球第三次砸在對方半場時,整個場館突然安靜了一秒。
建華看著記分牌跳動的數字,突然意識到自己正不自覺地用球拍邊緣輕敲大腿,這是他在極度興奮時才會有的小動作。
汗水滴落在睫毛上,將視野暈染成模糊的色塊,但他分明看見對手轉身時,後頸的衣領已經被浸透成深藍色。
建華把乒乓球高高拋起,在它下落的瞬間,所有雜音都消失了。
他聽見自己骨骼舒展的脆響,聽見膠皮與球體摩擦時細微的靜電聲,聽見十二歲那年第一次贏得市級比賽時,那個被汗水浸透的夏日裡清脆的蟬鳴。
砰的一聲,直接把建華的思緒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