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市場管理員的出現好像是個烏龍事件，卻還是將兩個人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們的蔬菜生意是沒少賺錢，但絕對經受不起管理部門的罰款。
午休的時候，兩個人蹲在一起商議對策，都覺得與其讓自己來承受這種風險，不如將剩下的菜都批發出去，這麼做肯定會少賺一部分，但也有不怕被抓以及商品積壓的顧慮，與自己銷售相比，這麼做人也輕鬆不少。
“咱們手裡的蔬菜隻會越賣越少，而隨著春節的臨近，市場需求還會增大，所以就算將批發價格抬上來一些，還是會有人拿著錢過來找我們。”
下午，兩人在自家小院裡支起了菜攤，同時放出可以批發的消息，這讓昨天幫忙卸船的那幾個小青年起了心思，但高昂的批發價格讓他們有些望而卻步，卻又不甘心錯失這一次賺錢良機，所以全都站在小院裡觀望。
結果就是反季節蔬菜的吸金能力讓他們才感覺瞠目結舌，大半天都合不攏嘴。
農具廠宿舍本就是唐沭與邵先軍的主場，兩個人先出去轉上一圈，將附近的幾個民間宣傳隊成員拉進來，再以優惠價誘惑一波，讓她們將風聲放出去，接下來就隻需要等著顧客上門人情招待，菜攤擺出來不到兩個小時，兩個人腳下的錢罐子就已經塞了個滿滿當當，不少分幣都扔不進去散落了一地。
這麼賺錢的買賣就擺在眼前，怎麼可能不讓這群小子感覺到心潮澎湃熱血上湧？
之前在采摘的時候，唐維安借了村裡的大磅秤大概約了個數，整個蔬菜大棚的產出大概在八百公斤上下的樣子，唐沭給出的批發價是六毛一斤，本以為還要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才能成交，他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幫人掏錢的時候竟然如此爽快。
一時間，唐家小院好像引來了一群餓狼一般，連院門險些都被擠破，如果不是唐沭硬要留下一些準備作為禮物送人，隻怕這幫人連他家院子裡的雜草都能給薅得一根不剩。
經過一個下午的鬨騰，唐沭跟邵先軍累的跟死狗一樣，看著堆出一個小山一樣的錢和各種票據，兩人又瞬間來了精神。
雖然小半年的鄉村生活對於他們來說不算輕鬆，但這麼大的回報率也足夠寬慰兩人疲倦的身心了。
第二天是臘月二十五，唐沭一早就趕往農具廠。根據當初所簽署的合作協議，他是來收賬了。
推開廠長辦公室的門，坐在辦公桌後麵的戴傳餘隻是抬看了一眼，又迅速將頭埋了下去：“這麼長時間沒在家裡住，我還以為你小子人間蒸發了呢。”
伸手指了指對麵的椅子示意唐沭坐下，戴傳餘從抽屜裡取出一頁賬目放在桌麵上，用手敲了敲：“這是去年九月份到今年元月份廠裡的生產記錄，上麵明確標注了這幾個月來你那個合金材料的使用情況，你自己好好看看。”
唐沭掃了一眼，發現除了寧城軍區的那筆工兵鏟訂單之外，還有三批常用農具和兩千片農機刀片也使用了他的合金鋼材。
正如夏昌平當初所說，唐沭的這張合金鋼材配方的用途是非常廣泛的，隻是江城農具廠這樣的縣級國營廠就能有這樣的使用率，如果能夠在各個行業推廣開來的話，唐沭覺得他隻需要憑借這百分之五的利潤就可以完全躺平了。
等唐沭放下生產記錄表，戴傳餘又朝他扔過來一個黃色的資料袋，唐沭接過來探手一摸，厚度大約在兩公分上下，裡麵的東西平鋪著分為了四份，憑經驗粗略計算了一下，他能夠大致確定袋子裡麵的錢應該不少於五千。
他能有五千的收入，那就是說江城農具廠利用合金鋼材所賺取的利潤達到了十萬塊，那這五個多月的產值就是二十多萬，這也就是說，江城農具廠用了五個月的時間創造出了過去一整年的毛利。
難怪他聽說今年春節放假，每位職工都領到了已經停發兩年的獎金，難怪老戴給錢的時候這麼爽快，隻憑現在江城農具廠拿出來的這張報表，戴傳餘絕對能在工業局的年底表彰大會上挺直腰杆。
“說老實話，這麼好的東西隻有我們廠生產，真是可惜了，所以廠裡研究決定，將配方有選擇性地共享出去，但是這樣一來的話，你這邊的收益肯定會受到一些影響，我覺得這件事需要事先通知你一下。”
唐沭點頭表示同意，既然他已經交出了配方，農具廠想要給誰用，他無權過問，戴傳餘如此高風亮節，他也有所預料，農具廠的產能就這麼高，不到兩百人的廠子能創造出將近五十萬的年產值，這個數字也應該是極限了。
交出去給兄弟單位共同使用，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而戴傳餘的下一句話則險些讓唐沭噴出一口老血：“當然了，我們也效仿了你的做法，跟彆人要了百分之五的收益。”
沒想到剛剛自己的幻想直接被老戴實現了，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
看著唐沭朝自己伸出來的大拇指，戴傳餘瞪了瞪眼：“現在是市場經濟，我們也是需要回報的。”
辦完了正事，兩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閒話，外麵傳來的敲門聲讓戴傳餘給了唐沭一個眼神，唐沭受意，立即將資料袋收進懷裡。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傳了進來：“戴廠長，您找我？”
唐沭扭過頭看過去，認出了來人是田啟明的媳婦兒孫貴英。
戴傳餘招了招手示意孫貴英進來坐下：“孫貴英同誌，經過公安機關這段時間以來的調查，你與丈夫田啟明共同參與各項違法犯罪行為的可能性已經被排除了，從現在開始，你的江城農具廠職工身份也正式恢複了。”
田啟明出事被抓，作為枕邊人的孫貴英自然也逃不過公安局的排查，不過事實也證明她的確對丈夫的行為不知情，既然沒有參與犯罪，孫貴英就還是農具廠的職工。
“你前幾個月工資的補發手續已經遞上去了，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批複，廠裡麵也不好私下補給你……”
見孫貴英並沒有流露出多少失望的神色，戴傳餘輕聲歎了口氣，又從抽屜裡取出一個信封，“這裡是二十塊錢，其中十五塊是廠裡發的春節獎金，每個人都有，另外五塊錢是同誌們的一點心意，你拿著也好過個安穩年，往後的日子總會越來越好的。”
孫貴英看著戴傳餘遞過來的信封，先是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朝戴廠長深深一躬，這才伸出顫巍巍的雙手接過來，家裡值錢的東西都被當成了非法收入全部搬走，娘家那邊的親戚又嫌她是罪犯家屬，死活不讓她回去，免得給她們丟人，現在的孫貴英真是走投無路，如果沒有這二十塊錢救急，她都準備帶著兒子去跳江了。
目送孫貴英轉身離開，唐沭的心裡也不是滋味，正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他從來沒想過扳倒了田啟明，卻也連累了無辜的孫貴英母子。
孫貴英以前肯定是花田啟明的錢了，但她以為那是丈夫的勞動所得，如果她真的有問題，公安局又怎麼可能給她出具這個不知情的證明，讓她回農具廠繼續工作呢。
至於她的兒子田坤，以前的成績可謂名列前茅，現在受他爸的影響，都不敢去學校上課了。
原本夫妻和睦母慈子孝的一個家庭，就這麼給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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