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趁著孩子睡熟了,邵先軍第一次拉著顧蔓枝坐在門前的穀堆上仰望星空,他感覺這是他這二十幾年來所見到的最美麗的夜色。
看一眼坐在一邊嘿嘿傻樂的邵先軍,顧蔓枝感慨良多。
當初在走出村子進入大學的時候,她肯定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會決定跟一個初中沒畢業的街溜子共度餘生,可現在經曆了這麼多,自己洗儘了鉛華之後才發現,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男人才是最好的。
或許剛開始邵先軍為自己跟彆人打架的時候,顧蔓枝對他隻是有著不可明說的感激,而到了去年除夕,邵先軍當著整個新民村男女老少的麵為自己遮風擋雨的時候,她的心境其實就已經有了一些鬆動。
可越是如此,顧蔓枝就越是害怕,她害怕邵先軍也是一時興起,害怕自己的汙點成為邵先軍拿捏自己的把柄,所以她必須不給對方任何的好臉色,讓他自己知難而退。
直到因為難產自己差點死了,邵先軍那急得跳腳的模樣,孩子出生之後他真的做到了視如己出,顧蔓枝知道如果自己再不離開,可能真的會再淪陷一次。
這時候的她所考慮的已經不再是自己,而是站在了邵先軍的角度,就算再怎麼清洗,自己的身子都已經不乾淨了,這樣一個肮臟的自己,根本配不上心靈純淨的邵先軍。
“所以你就留了一封絕情信,上麵還標注著你欠我多少錢,將來一定會還我?”邵先軍很是憐愛地在顧蔓枝的腦門上拍了一下,“你不是挺聰明的嗎,怎麼就想不到我會追過來?”
顧蔓枝苦笑,她當然想不到不但自己留了信,夏妍那個小妮子也留了字條給唐沭,自己老家的地址在上麵寫得清清楚楚,甚至連坐車的線路都標注得明明白白。
斜著身子將腦袋靠在邵先軍寬闊的肩膀上,顧蔓枝看著漆黑一片的前方楠楠自語:“你知不知道,你明明有太多的選擇,最終卻走了一條最困難的路,你這個傻子。”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你和小九斤是我最甜蜜的負擔。”
顧蔓枝保持著斜靠的姿勢沒動,隻是下麵的手一把掐在邵先軍腰間的軟肉上:“你再叫這個名字試試,我殺了你信不信?”
接下來的兩天,顧家一直在城裡大肆采購各種食材,這架勢讓附近的鄰居們隱隱有所猜測,顧正祥這位蘇省來的姑爺不簡單啊。
整個羊頭村誰不知道,顧正祥為了培養顧蔓枝幾乎掏空了原本就不算厚的家底,就算顧蔓枝大學有補貼,靠他們一家的收入也就是剛剛把家裡的欠債平掉才對,這麼看來,顧家這次辦酒席絕對是他未來女婿掏錢。
隻是這不過年不過節的,顧家也沒人過大壽,這時候大辦宴席,究竟是為了什麼?
直到顧家小院的大門前貼上了大紅喜字,所有人這才恍然,原來顧正祥這麼高調,是嫁閨女。
聽著所有人朝自己拱手道喜,顧正祥表麵上樂得合不攏嘴,心裡卻一直在泛著酸水。
顧蔓枝這膽子也太大了,說什麼孩子是彆人扔在火車車廂裡的,如果不是邵先軍從蘇省追過來,他還差點就信了。
難怪她寫信回來說自己要休學一年,顧正祥一直以為女兒在外麵遇上了什麼困難,誰能想到她居然是躲起來生孩子了。隻要想到這些,顧正祥就恨不得將女兒禍害成這樣的邵先軍打出屎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小子的本性還算不錯,知道自己需要擔負起責任,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顧正祥也隻能認了。
退一萬步來說,自己閨女也喜歡那小子不是。況且這小子性子急,自己剛剛不情不願地點頭同意這事,他就拿著兩個人的介紹信去開了結婚證,現在木已成舟,顧正祥就是想反對也沒轍了。
顧蔓枝的閨房裡,江紀梅正在給坐在窗台前的女兒梳頭。
感受到母親那擔憂與欣慰夾雜在一起的複雜心緒,顧蔓枝輕聲說道:“媽,我讓您失望了。”
“彆這麼說,你從小到大都是我的驕傲,包括現在也是。”江紀梅拍了拍女兒的肩膀,“發生這種事,其實也怪我,我教會了你堅強不屈、百折不撓,卻忘了教你怎麼去識彆一個人的好壞,讓你走了一個險些回不了頭的大彎路。”
“不過還好,現在這一切都算是有了一個了結,小邵那孩子對你是真的好,你以為願意接受你的孩子是因為他喜歡孩子嗎?是因為那是你的孩子。還有小妍和她對象,他們在你最困難的時候對你不離不棄,同樣是你值得拿命去交的朋友。孩子,遇上那個人渣是你的不幸,身邊有這幾個人是你的幸運,未來的日子裡好好珍惜吧。”
顧蔓枝伸手握住了江紀梅的手。想要說些什麼,卻感覺嗓子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淚倒是來的挺迅速,很快就順著臉頰滾落,打濕了紅色的衣襟。
接下來的喜宴進行得很順利,新郎邵先軍在顧家親友的慫恿下喝了不少,這時候已經快要走不動道了,如果不是唐沭在一旁攙扶,恐怕直接倒進桌肚子底下的可能性都有。
等到送走最後一桌客人,邵先軍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唐沭將人背進新房,扔死狗一樣扔在床上,走出房間,顧蔓枝舉著酒杯走了過來。
兩個人麵對麵站定,顧蔓枝將一杯酒遞給唐沭,隨後仰起脖子,將自己手裡的酒一飲而儘:“這第一杯,我謝謝你讓我遇上了邵先軍。”
隨即,顧蔓枝接過夏妍手中的酒瓶,又給自己手裡的空酒杯斟滿:“這第二杯,我謝謝你跟夏妍對我的幫助。我知道過去的那段時間是我執迷不悟,如果不是你們兩個一直在幫我,我走不到今天。”
唐沭也乾掉了酒杯裡的酒:“所以現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為你的重生,這杯酒得喝。”
顧蔓枝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隻不過這一次,她沒有喝,而是將酒杯舉在了唐沭的麵前:“這第三杯酒,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你說。”在此之前,顧蔓枝是夏妍的閨蜜,唐沭幫她是為了討好夏妍,而現在顧蔓枝成了邵先軍的媳婦兒,有了這層關係,唐沭更加義無反顧。
“我之前聽夏妍說起過,她說你有辦法讓朱林安不得好死,是不是真的?”
唐沭看了看一旁的夏妍,再看看一臉堅毅之色的顧蔓枝,舉著酒杯的手慢慢垂了下來:“你還打算對付朱林安?我不是說你這麼做不對,但你有沒有考慮過邵先軍的感受?”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顧蔓枝想要對付朱林安是因愛生恨,可這樣也說明了她依舊沒有放下朱林安,這個事實對於邵先軍來說可就殘酷了。
“你誤會了。”顧蔓枝能夠猜到唐沭心裡的想法,“從你們兩個出現在我家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這輩子離不開邵先軍了,也正因為這樣,我才請你幫我對付朱林安,因為我不想他將來有一天,把我現在的寧靜生活給毀了。”
陳舒音已經知道這個孩子是朱林安的,他們兩個注定了會有隔閡,得知真相的朱林安到時候如果來找自己鬨,受傷的確實是邵先軍。
原來顧蔓枝這麼做,是為了保護自己的丈夫。
“好,就憑你這個理由,我絕對幫你徹底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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