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沭感到一陣唏噓,如果說黃東偉是為了兄弟義氣,那孫貴英背負的就遠遠不止家庭責任這麼簡單了。
這年頭,連進個公安局都能成為一生的汙點,更何況家裡出了個勞改犯呢。孫貴英已經不奢望田坤將來能通過政審成為國家公務人員,但她也想將這件事對兒子造成的影響降到最低,現在看來,將田啟明欠下的帳平掉或許是唯一的辦法了。
“你們如果真的打算做餐飲這一行,那就聽我的,再等上幾年,等大家都解決了基本的溫飽問題,有了一定的消費能力的時候,這一行還是很有前景的。”
唐沭看向黃東偉:“如果大家覺得一家小吃店養活不了你們這麼多人的話,那就直接去找邵先軍嘛,他現在在深城那邊可管著好幾塊工地呢。就算想要靠自己的本事創出一些名堂,南方那邊的機會也比江城縣多得多,年輕人誌在四方,出去闖闖不是壞事。”
隨後,他又將目光投向孫貴英:“家裡的舊賬肯定是要平的,不過也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狠,順其自然就好,反正您跟田啟明已經不是夫妻了,他欠下的債您幫忙是情分,不幫忙是本分,至於田坤,您完全不用擔心,我跟他已經談過了,從寧經大畢業之後就來找我,如果他能按照我指給他的路走下去,將來絕對可以出人頭地。”
股票這種東西,有錢人玩的是操盤,散戶玩的是運氣,但唐沭有著絕對的優勢,那就是記憶,他知道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拋,什麼時候買跌,什麼時候買升,田坤有他這麼一位能卡bug的人在旁邊指點,成為一代股神那就是時間問題。
有了唐沭的保證,兩個人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至於開酒店這樣的餿主意,還是暫且擱置比較好。
他們剛走沒多久,江城農具廠的一名廠部乾事給唐沭送來了一個黃色信封:“這是戴廠長讓我交給你的,他說不用你過去了,省的他看到你之後想揍人。”
唐沭想來人道了謝,走回房間拆開信封,這才想明白戴傳餘為什麼要揍自己。
今年農具廠的業績再創新高,連續三年被評為揚城市的明星企業,而他們的銷售額越大,占據一定利潤分成的唐沭就拿的越多。
這三年下來,唐沭什麼活都沒替農具廠乾過,卻已經拿到了將近五萬塊錢的提成,這就是戴傳餘看他不爽的原因。
雖然第一代合金鋼的配方是自己提供的,但唐沭也拿了三年的提成,正是有了這筆錢,他才能心無旁騖地在深城那邊搞各種動作,就算現實與記憶產生了偏差導致他賠個血本無歸,至少還能有江城農具廠的收入撐著,不至於讓自己一朝回到解放前。
不過現在自己手上的項目都開始盈利,單單是一個荔枝苑小區的開盤就讓他賺了個盆滿缽滿,相比之下,江城農具廠的呃這點利潤提成就顯得有些小巫見大巫了,與其這麼不受人待見,還不如主動放棄所占的份額,不再乾那天怒人怨的事,也能落一個好名聲不是。
想到這裡,唐沭決定去一趟農具廠的廠部辦公室,在得知他的來意之後,原本閉門不見的戴傳餘險些被茶杯裡的熱水燙了嘴,他慌忙從辦公室裡迎出來,將唐沭生拉硬拽給請進去:“哎呀,剛才是叔錯怪你了,我是真沒想到你能有這個覺悟,居然能主動放棄農具廠的提成。”
要知道這可不是一筆小錢啊,當初他給唐沭第一年的提成時就感覺到了肉疼,那時候才隻有五乾塊錢,隻是過去短短兩年,唐沭就拿到了將近三萬五乾塊,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十年後這小子還不得一年拿走十幾萬?
“戴叔,你乾萬彆這麼樂觀,寧城第二十八研究所已經研製出了更為先進的合金鋼材料,或許現在還屬於保密級彆的軍工材料,但在幾年之後肯定會進入民用市場,到時候咱們手裡的配方可就不值錢了。”
唐沭做出這個提醒的本意是想讓戴傳餘懂得居安思危的道理,要時刻保持與時俱進的態度,不能隻靠一種產品打天下。
可戴傳餘卻一點也不擔心:“江城農具廠有事,我就不信你小子不幫忙,我都聽你母親說了,小夏老師的爸爸,也就是你老丈人就是二十八所的研究員,真要是到了新材料麵向民用市場的那一天,你會弄不來新配方?”
唐沭苦笑,難怪這老家夥一直穩如老狗,竟然是在這兒等著自己。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未來的市場是多元化的,如果我們隻是依舊走著老一輩留下的路子,將來很難在市場大潮的衝擊下存活下來,往後的農業現代化肯定是以大型農耕設備為主,雖然這些設備上所用到的農機刀片是我們的主打產品,但產品結構太過單一也是不行的。”
戴傳餘深吸了一口煙:“那照你的意思,是要進行新產品研發?那要朝那個方向去研究呢?”
“如果廠裡實在是沒有什麼方向,不妨考察一下如今的小型家電市場,比如電風扇、洗衣機,或者是我們的鄰居早就在六十年代就已經普及的電飯鍋?”
唐沭沒有提起電空調,是因為隔壁的泰城縣已經走在了這個行業的領先位置,並且將來會一發不可收拾,就在八六年,他們的產品就會有一個突破,成為領先全國的企業,想要跟春蘭空調競爭,毫無電氣基礎的江城農具廠完全不夠格。
而他所列舉的這些家用電器技術含量並不高,相對而言生產成本也低,更不像空調、電視機或者電冰箱那種老百姓還消費不起的高端電器,是普通人家裡的必需品,市場要大得多,如果能將這些東西做出來,這時候肯定是不愁賣的。
“但這個行業也有弊端,那就是門檻比較低,彆人看到有利可圖,自然也會拚了命往裡麵擠,相信要不了多久這個市場就會飽和,到時候各家廠商拚的就是質量、售價和知名度,所以想要搶占市場份額,這件事從現在開始就要提上日程,越快拿出產品就越能在將來的惡性競爭中站穩腳跟。”
見戴傳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好像已經領悟到了一些東西,言儘於此的唐沭站起身來就要出門,在他即將走出廠長辦公室的時候,戴傳餘出聲叫住了他。
“知道你今年會在家裡過年,這時候你的小院裡應該有不少人住著吧,這麼多年輕人擠在一起,總不能大年三十晚上靠打撲克牌守歲吧。”
戴傳餘從抽屜裡又拿出一個信封,“拿著去商場轉轉,我知道你現在有錢,也不在乎乾兒八百的,就當是過年聽個響兒了。”
唐沭接過信封,從裡麵拿出一張購買電視機的票據,這年頭在內地買大件,除了錢之外還是需要各種采購票的,這也算是計劃經濟最後的輝煌了。
雖然唐沭早就為今年的大年三十做起了準備,並且保證能夠讓家裡的這些年輕人惹人鬨鬨過除夕,不過這張采購票總歸是老戴同誌的心意,要知道這年頭,能弄到一張電視機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或許農具廠會分到兩三張,但他能扣下來送給唐沭,公證嚴明如老戴,肯定是要經曆一番思想鬥爭的。
那就去買一台電視機吧,《春節聯歡晚會》以後的確不受人待見,但八九十年代的節目質量還是很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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