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鄭啊,舒音還沒下班呢,不著急乾活,你先坐下歇一會。”
縣人民醫院宿舍樓裡,坐在客廳裡的方秋珍朝著鄭海陽招了招手,讓他先彆忙活,等陳舒音回來之後再準備食材也不遲。
鄭海陽答應了一聲,雙手在腰間的圍裙上擦了擦,很是順從地來到客廳坐下:“這不是方阿姨你今天過生日,我就多準備了幾個菜,怕一會小陳回來了來不及嘛。”
想到此前身為縣長夫人時的風光,每年過生日的時候都會有人來送禮,再想到現在的人走茶涼,還能記得這麼一個日子的也隻有老陳曾經的秘書小鄭同誌,方秋珍對世態炎涼這四個字的領悟算是倒了一個非常深刻的境地,雖然陳茂元的倒台對她產生的影響已經在逐漸淡化,方秋珍還是不免有些傷感:“也多虧還有小鄭你還惦記著我。”
鄭海陽有些不好意思地淡淡一笑:“不管怎麼說,陳副縣長對我都有提攜之恩,做人不能忘本,況且我也沒做什麼,就隻是順路過來瞧瞧而已。”
“你能有這個心也就夠了。”對於這個丈夫曾經最為信任的秘書,方秋珍是越看越喜歡,畢竟錦上添花的人不少,真正能做到雪中送炭的可沒幾個,從這一個方麵就可以看出鄭海陽的人品不錯,隻可惜他有個難纏的媽與等著吸血的弟妹。
“你現在也老大不小,也是該考慮一下個人問題了。”
鄭海陽苦笑著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照當初我跟邵巧雲的那件事鬨了個滿城風雨的程度,我家是什麼情況恐怕整個縣城都知道了,誰敢把自家閨女往坑裡送啊,身為長子,怎麼說我也不能不管家裡,就不要禍害彆人了,其實一個人過著也挺好的。”
“你可不能有這種想法,畢竟將來老了總需要有個依靠的嘛。”話勸到了這裡,方秋珍也不好繼續說什麼,她倒是有心想要撮合一下自己的女兒陳舒音和鄭海陽,但鄭家的那位婆老太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鄭海陽想要成家,恐怕得等到他那個不靠譜的媽徹底不在了之後才行了。
似乎猜到了方秋珍那萬分糾結的心思,鄭海陽也知道他跟陳舒音之間就是癩蛤蟆跟白天鵝的關係,自己從來就沒有往那個方麵想過,他笑著站起身,準備以返回廚房擇菜為借口,結束與對方的交談:“現在全國都在搞改革開放,招商引資辦公室的事多得忙不過來,我哪有精力去想這些個人問題,就隻是一條公路的審核批準問題,我都向規劃局領導反映了好幾次了,一直得不到回音,真是愁死我了。”
“開辟新公路?這件事跟你這個招商辦公室主任能車上什麼關係?”鄭海陽的抱怨讓方秋珍產生了一些興趣,在她的一再追問之下,鄭海陽從自己的公文包裡拿出了唐沭所給的那一張地圖。
對於鄭海陽所指的那一塊區域,方秋珍倒不陌生,正是因為那塊地,丈夫陳茂元和女婿朱林安雙雙進了監獄,從人民的公仆成了人民的敵人。
這時候的鄭海陽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方秋珍臉上的異樣,將唐沭在辦公室忽悠自己的那一套全都搬了出來,對著方秋珍就是一陣瘋狂的輸出,在一段深入淺出的講解之後,方秋珍也悟透了這條公路對於江城縣今後的發展所起到的作用,難怪鄭海陽為這件事差點跑斷腿,這的確關乎到對方未來能夠走到怎樣一個位置,他不得不重視。
“如果那個黃氏集團真的能夠將這一片全都帶動起來,修這條公路絕對是關鍵。”皺眉沉思了片刻,方秋珍覺得眼前這個小鄭同誌是真的不錯,她決定出手幫幫他。
“要不下次你再去規劃局的時候,去找一下一位姓衛的科長,他也算是當年老陳一手提拔上來的,這次老陳倒台,衛科長並沒有受到牽連,隻不過人家能不能看在他跟老陳昔日的情分上幫這個忙,還真是說不準。”
說實話,原本鄭海陽是沒打算找方秋珍幫忙的,雖然他一直認為自己當初的行為沒錯,但陳茂元畢竟是因為他的一封舉報信而倒台的,自己將他送進了監獄,現在又要依靠他的關係上位,這種行為簡直是有些禽獸。
他想出人頭地,也好讓邵巧雲後悔自己的選擇,可利用陳副縣長昔日的關係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還真做不出來。
“我也就是這麼一提,至於能不能成事,還得看你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看出了鄭海陽的猶豫,方秋珍還以為他這是不打算走這種歪門邪道,不由地對小鄭同誌的偏愛又多了一些,“這就是現如今的社會風氣,再說你這也不算是為自己謀福利,要是真像你剛才所說的那樣,你這就是在為江城縣的經濟建設做貢獻,明明是為了工作,就算是開了這個後門,也沒什麼不對的。”
方秋珍給了這樣一個正大光明的台階,讓鄭海陽一下子就釋然了起來,原來他這個行為不叫托關係開後門,而是為了完成自己的工作想方設法鞠躬儘瘁。
想到了這裡,鄭海陽覺得自己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不少,腰杆子也就硬了許多:“那要不明天我就去試試。”
兩人正在客廳裡說著話,家門在一聲“吱呀”之中被推開,手裡拎著不少菜的陳舒音從外麵走了進來。
見到正在與母親有說有笑的鄭海陽,陳舒音的臉上露出了一抹驚訝之色,再看到廚房裡已經洗乾淨並切好的各種原材料,她也就明白了對方的來意。
平心而論,鄭海陽的確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當初自己的父親陳茂元還因為縱容橋港鎮工商管理部門故意刁難第二服裝廠的事將他當成了擋箭牌,鄭海陽非但沒有記恨,還能抽空來看看已經今非昔比的母親方秋珍,能有這樣的人品,就可以證明他不是壞人。
她回國的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希望能夠與父親見上一麵,在陳舒音的堅持之下,陳茂元總算是在一次探視中走了出來,在講述了家裡的近況之後,陳舒音還是不免提及了可能會遞交那封檢舉信的可疑人選。
“這件事既然已經過去,就不要再提了,其實有很多事情本並非我所願,隻不過是身不由己而已。”陳茂元的提醒顯得有些語重心長,陳舒音當然也能聽明白,這是父親在保護自己,希望整件事到此為止,以免家裡再出什麼紕漏。
“至於鄭海陽嘛,如果他真的是當初舉報我的人,隻能證明我才是最失敗的那一個。”
雖然沒有明說,陳茂元話裡的意思卻已經很明了,依照他對鄭海陽的了解,對方絕對不可能出賣自己,而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陳舒音也覺得鄭海陽不應該出現在自己的懷疑名單上。
她讓然也能看透方秋珍的意思,隻不過信任與好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在陳舒音的眼中,鄭海陽的確是個好人,但感情這種事真的是強扭不得,尤其是自己在經曆過一次失敗的婚姻之後,陳舒音就更加斷了這方麵的心思。
也正是因為雙方似乎都沒有這方麵的想法,陳舒音與鄭海陽相處起來很是融洽,此刻的三人聚在一起,倒真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樣。
看著眼前這兩人在自己麵前談笑風生的模樣,方秋珍是又好氣又好笑:“我看你倆當一對異姓兄妹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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