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衙役進了門。
徐班頭忽然又回頭，目光在周圍看熱鬨的人群中搜尋了一圈。
一名衙役用手捂著口鼻，擰著臉不敢細瞧那具掛在鐵鉤上的屍體。
“徐頭？看什麼呢？”
徐頭目光如注，仔細打量著人群。
皺眉道：“殺人之後，還要扒光衣服，吊到鐵鉤上。說明凶手極其凶殘。
“這種人，很可能心理有些問題，最喜歡得意自己的傑作，作完案後，還要留在現場欣賞結果……”
那名衙役臉色一變。
扭頭看著外麵，驚詫問道：“你是說，凶手就在外麵？”
徐班頭取出一塊白色布帕，掩著鼻子。
皺眉看了這位手下一眼。
沉聲吩咐道：“你在這裡看著，不許任何人進來……”
說著便朝著肉鋪後院而去。
這時。
一名之前進入後院的衙役匆匆跑了出來。
麵色有慘白，倉惶叫道：“徐……徐頭，都死了……鄭屠戶鋪子裡，四名賣肉的夥計，還有他前妻留下的兒子，都遭了毒手……”
徐頭目光一凝。
滅門慘案！
“帶我去看看……”
鋪麵外。
羅橫目光眯了眯，眼中若有所思。
眼角的餘光，也在人群中掃視起來。
以他的耳力，剛剛那位徐班頭的話，全都聽到了。
很快。
羅橫的目光便落在街斜對麵的一扇窗戶之上。
那裡是一間飯館。
時間正是飯點，店裡有幾桌正吃飯的客人。
此時正趴在窗戶上，衝這邊瞧著熱鬨。
而二樓臨窗的一桌上。
正有個中年男人，悠閒的吃著酒。
卻沒有如其他人一般，湊著熱鬨，仿佛對這邊發生的殺人案，一點興趣都沒有。
在他身後，立著數名年輕男子，束手而立。
當羅橫目光落到那處之時。
男子似是有所察覺，同時垂眼望了下來。
四目相對。
男子眼角忽然動了動，嘴唇開合數次。
羅橫微微皺眉。
雙方距離最多不過幾十米。
按理說這麼短的距離，就算現在街麵上吵鬨。
有心之下，對方說話，自己也該能捕捉到內容。
可是，剛剛分明看見對方嘴唇在動，卻沒有聽到聲音？
莫非是傳說中的傳音入秘？
羅橫心頭閃過一絲疑惑。
卻見那中年男子，忽然舉起手中酒杯，對著這邊遙遙示意。
羅橫嘴角浮起一絲微笑，點頭回應。
“走吧，回去了……”
招呼了墨家兄妹一聲。
羅橫轉身就走。
“咱們東西還沒買呢？”
墨再緹出聲提醒道。
羅橫搖頭：“不必買了，我臨時有點彆的事，你們留在我身邊不太安全。”
墨再緹怔了怔。
卻也沒有再多問什麼。
三人一起往江邊走去……
南昌城。
半垮的城門樓下。
一眾穿著官服的官員，恭敬立在城門道旁。
附近官道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穿著墨綠色軍裝的新軍士兵，持槍而立。
遠處官道上。
……十三聲鑼響聲傳來。
前方數名衙差舉著肅靜，回避，八府巡案欽差的牌子。
道旁一眾軍兵神色一肅，紛紛伏身跪地。
提前準備好的吹鼓手，開始奏起歡快的樂曲。
當先的官員神色恭敬，邁步迎上前去。
“江西巡撫馮汝騤拜見欽差大人。”
一眾官員，儘數拜下。
八抬大轎子穩穩落地。
轎簾低垂，卻是久久沒有動靜。
馮汝騤納悶抬頭，看向轎旁的隨員。
一隻手在背到身後，悄悄打了個手勢。
立即有機靈的官員回頭，衝樂隊壓了壓手。
鼓樂瞬間停下。
那名隨行官員卻是隻苦笑搖頭，躬著身子，湊到轎旁。
小聲喚道：“大人……蘇大人，咱們到了……”
現場一眾人等，屏住呼吸。
熱鬨的場麵恢複安靜。
紛紛留神著這位聽說是老佛爺金口點名的八府巡撫。
好奇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居然讓那位深居宮中的老佛爺。
否了滿朝大臣的舉薦，執意提拔為此次追查絞辮魔頭的全權大臣。
呼呼呼……
這一靜下來。
馮汝騤立即聽出不對來。
這……轎中傳來的，分明就是打呼嚕的聲音？
莫非欽差大臣，這一路行來，太過疲累，在轎中睡著了？
“嗯…啊……這是到了南昌麼？”
一道慵懶的哈欠聲，從轎中傳出。
馮汝騤神色一肅。
再次重複道：“江西巡撫馮汝騤，攜南昌同僚，恭迎欽差大人……”
“馮汝騤？聽聞那絞發魔頭幾日前，曾大鬨南昌府？可曾查明其身份？”
轎內之人淡淡問著。
轎簾終於緩緩提起。
馮汝騤陪著笑臉，點頭回道：“回大人的話，那魔頭確實夜闖南昌府衙，幸得下官早有準備。
“又得武當李慕白李大俠相助，方擊退魔頭。魔頭也自爆身份，乃是佛山人士羅橫……”
“羅橫？佛山？”
欽差大人語帶驚奇。
終於自轎內走了出來。
踱步至馮汝騤麵前，一點不顧欽差威儀。
就這麼叉開腿，蹲下身子。
與馮汝騤視線平齊，追問道：“你說那魔頭是佛山人？我怎麼不曾聽說過，佛山有這樣的一個姓羅的高手？”
馮汝騤忽覺有些不對。
抬頭一瞧，卻隻見一名身著破爛棉布短衫。
頂著個發須皆亂糟糟披散下來，也不紮辮，也沒剃頭的腦袋。
這……這分明就是個中年老乞丐？
老佛爺欽點的八府巡撫，全權負責捉拿絞發魔頭羅橫的欽差大臣。
怎麼會是個乞丐？
驀然，馮汝騤想到一個人名。
若說符合這個條件，還能簡在聖心的人物。
還真有那麼一位。
恰恰那位也是廣州府人士。
於是連忙再次叩首，恭敬道：“原來是請得您老出山，下官拜見蘇大人！”
一點也不像欽差的欽差大人咧嘴一笑。
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態，饒有興趣的盯著馮汝騤，擺手搖頭道：“你認得我？
“罷了，先不提這個，跟我說說，那個羅橫長甚模樣？使的什麼功夫？”
馮汝騤恭敬回道：“回大人的話，那羅橫頗為古怪，平常見著身高便長人一等，約摸六尺有餘。
“在南昌府時，與屬下邀請而來的江湖好手對敵之時。
“卻曾使過一門功夫，瞬間便漲到七尺出頭……”
欽差眯眼聽著馮汝騤說完。
皺眉陷入沉思。
“大人……大人……”
隨從官員湊上前，小聲提醒：“南昌府諸位大人，還跪著呢……”
這位欽差大人，這才回神。
無所謂的搖頭道：“我又沒叫他們跪？他們自己要跪的，關我何事？”
一把年紀，早已經跪的兩腿發麻的馮汝騤一聽，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這叫什麼話……
若是一般的欽差路過。
以他一省巡撫之尊，最多也就是禮敬接待就夠了。
哪會擺這麼大的排場？
還不是因為這位是老佛爺親口點名提拔，讓人摸不著底細麼？
心頭有些氣惱。
不過眼前這位，當年也是一時風雲人物。
身份還真是不一般。
也就是如今頂著天的老佛爺，才能請得動這位爺出山吧。
蘇察哈爾燦。
曾經的廣州將軍之子，從小就武力過人的絕世天才。
因為考取武狀元的時候，被奸人所害。
被先帝貶為乞丐，卻憑一身武藝，在天理教謀反亂軍中，立下救駕之功。
先帝爺禦賜金缽，奉旨乞討。
成為天下丐幫幫主。
若沒有這位當年的救駕之功，先帝爺都可能死在亂黨手中。
老佛爺對這位自然也是心存感激。
此次居然請得蘇燦出山。
可見對那位絞發魔頭羅橫的重視了……
安慶府。
江堤之上。
羅橫翻手取出兩把手槍。
遞給墨再蔣與墨再緹。
“這東西會用不？”
墨再蔣接過駁殼槍，愣愣點頭：“見過……應……應該會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