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人感應以來,天災便被強行與個人道德綁定在了一起。
家裡遭遇不祥,便是主人不修德行。
而一國多處遭遇不祥,自然就是國主不修德行。
如今大陳天子即將蒞臨曲阜,曲阜多地便開始衍生不祥,再加上有心人傳播謠言,那麼自然就是大陳天子帶來的不祥,是大陳天子不修德行。
皇帝陛下看著沈毅的衣袖,進了書房裡坐下,然後笑著說道:“看來那些齊人無計可施,狗急跳牆了。”
沈毅微微點頭,開口道:“臣想來也是,他們已經沒有彆的法子了,隻能用這種下作的手段,來汙蔑陛下,非議聖君。”
沈老爺抬頭北望,開口道:“一國朝廷,應當行正立身,如今齊人已經自甘下流,臣看來,已經國祚不久了。”
皇帝陛下笑嗬嗬的說道:“沈卿準備如何應對?”
沈毅微微低頭道:“陛下,這些事情,應該是北齊那個清淨司所為,他們從前潛藏在兗州境內,沒有動作,臣很難發覺他們,現在兗州是我們大陳的地盤,他們隻要動作了,就不會沒有痕跡。”
“臣已經命令邸報司以及委托內衛去查了,用不了幾天,應該就會有結果,到時候捉住了一些人,公開處刑,應該就可以稍稍清正人心。”
沈老爺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民間百姓,大多蒙昧,短時間內很難徹底清除齊人造成的影響,但是百姓雖然見識短淺,但同時也最為樸實,隻要大陳在山東行仁政,齊人造成的影響,便自然無影無蹤了。”
皇帝微笑點頭,開口道:“那就照此辦理罷,曲阜境內受損的百姓,由朕出錢補貼。”
皇帝摸了摸自己的下頜,開口道:“從朕的內帑裡出錢。”
沈毅想了想,還是搖頭道:“陛下,這會兒立刻補錢給他們,他們就會覺得,是陛下心虛,臣以為,今年顆粒無收的,適當補給一些糧食,那些得了病的,派人救治就好了。”
皇帝一怔,然後笑著點頭:“那就按照沈卿的辦法處理就是。”
沈老爺低頭道:“陛下聖明。”
皇帝看了看外麵的夜色,微微搖頭:“什麼聖明不聖明的,咱們君臣之間,不必說這種話。”
“沈卿你也看到了,齊人現在,已經不擇手段。”
“北伐之路,將來不知道還有多少艱難險阻,需要你我君臣去麵對。”
皇帝陛下看向北邊,搖頭歎息:“燕都還很遠啊。”
沈毅想了想,回答道:“陛下,燕都雖遠,但其實,也就隻要兩三場大仗而已。”
“兩三場大仗打完,剩下的便是秋風掃落葉,隻需要時間而已。”
皇帝想了想,點頭道:“不錯,古今朝代更迭,最關鍵的,也就是兩三場大仗。”
他回頭看著沈毅,開口問道:“如今擺在眼前的,就是山東這第一場大仗,沈卿心裡,有多少把握?”
“臣現在,隻敢說咱們大陳,大概率不會吃虧。”
沈毅沉聲道:“至於山東之戰能有多少進展,能有多大的戰果,臣以為關鍵不在山東戰場。”
皇帝聽到這句話,立刻會意。
“沈卿的意思是,在河南戰場?”
“是。”
沈毅低頭道:“如果齊人全力防守山東,咱們很難打到濟南府,隻能固守兗州,靜待時機。”
“而如果,裴將軍的西路軍有所進展,山東戰場的壓力將會驟減,臣能夠騰挪施展的餘地,就會大上很多了。”
皇帝陛下微微歎了口氣:“裴俊能不能打,朕心裡也很是沒底。”
他看著沈毅,開口道:“朕現在,隻恨大陳沒有兩個沈毅,不然燕都,就真的近在眼前了。”
沈毅笑著說道:“陛下太高看臣了,現在陛下把臣放到河南戰場上,臣心裡也沒有底。”
“臣先前,已經跟裴將軍通過氣了,隻要他不貪功冒進,隻取小城不攻要地,把聲勢打起來,齊人就不得不東西兩顧了。”
皇帝微微點頭,笑著說道:“朕聽裴俊提起過,他還跟朕討要淮安軍的新式炮彈,朕手裡也沒有,自然無從給他。”
他看著沈毅,笑著問道:“沈卿有沒有多餘的給他?免得他在背後埋怨朕偏心。”
沈毅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至少,也要今年打完,山東戰場有了些許空閒,臣才能空出一些,分給裴將軍。”
皇帝微笑點頭,開口道:“朕知道你也忙不過來,這樣罷,朕再從工部還有兵丈局調派一些匠人過來,到你軍中做個學徒,如何?”
沈毅的新式火炮跟開花彈,原本就是工部匠人與兵丈局匠人,以及那幾個西洋火炮匠人弄出來的,到現在,工藝早已經報了上去,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地方,因此沈毅也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
畢竟北伐這件事,隻靠他自己一個人,是絕沒有辦法做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