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收到皇帝書信的時候,心情還是十分愉快的,畢因為雖然他在東南辦差辦得辛苦,但畢竟大老板那裡鼎力支持,再加上的確能為百姓做點實事,沈老爺做起來,算是乾勁滿滿。
但是晚上張簡的一封信,把他的好心情打了個灰飛煙滅。
皇帝竟然要在這個當口,換了朱圭!
雖然朱圭這廝,的確算不上什麼清官,好官,但是他確實實打實的乾吏,這一點從廣東一省,被他拿捏的服服帖帖,就可以看得出來。
沈毅在給皇帝的奏報裡,的確提了一句朱圭貪墨的事情,但是沈毅提這件事,是為了讓皇帝給市舶司賦權,讓市舶司稅務自主,完全沒有換下朱圭的意思。
因為廣東剛平定了倭寇,廣州衛以及市舶司的建立,都需要一個相對穩定的官場,現在最優解自然是跟朱圭達成雙方都滿意的合作,而不是把朱圭這個人換了。
換一個新巡撫過來,廣東官場的權力交接,想要恢複到現在的這種平穩期,至少需要大半年乃至於一年的時間,至於新巡撫剛接手廣東會做成什麼樣子…
誰也不好說。
不過福建就是一個推倒重來的例子。
程廷知之所以能在福建橫推,最主要是因為三法司的協助以及福州衛的支持,而廣東的新巡撫到任,會做成什麼模樣,誰都不好說。
本來,皇帝換下朱圭也就罷了,沈老爺費點時間跟新巡撫溝通溝通,再花點精力寫封信給張敬解釋一下,這件事沈老爺咬咬牙,憋憋氣,再忙活幾個月也就過去了。
可是張簡在信裡,提到了皇帝召見過張敬…
至於皇帝挑撥離間的事情,不能見諸於文字,因此張簡沒有在心裡提起,不過他在信裡暗示,他的祖父已經篤定,是沈毅上書參了朱圭。
那麼這背後的到底發生了什麼,就一點也不難猜了。
理性思考來說,沈毅可以理解皇帝的這波操作,無非是想讓自己給他當個專業的工具人。
工具人腦子裡,不應該再有什麼彆的心思。
所以自己這個工具人,就應該是個孤臣,最好能在朝堂上人嫌狗厭,跟誰都不對付。
這樣,皇帝才用的順手,用的放心。
而沈毅,非常討厭這種被他人隨意撥弄的感覺。
不管他將來會不會做孤臣,都應該是他沈毅自己來選擇才對。
最起碼,皇帝,要跟他商量。
談談條件,給出一個讓沈老爺心動的價碼。
而皇帝像現在這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背刺,沈老爺心裡自然是不爽的。
其實如果沈毅是個土生土長的陳國人,腦子裡沒有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奇思妙想,那麼自小被忠君報國的思想灌輸,這一次可能就咬牙忍了。
安慰自己的理由也很好找。
為了廣東的經濟民生嘛。
到時候,忍著委屈在廣東把事情辦完,回到建康見到皇帝,皇帝問一句“委屈否?”沈老爺回答一句“不委屈”,君臣二人心照不宣,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可是現在的沈老爺,受不得這種委屈。
愛誰誰!
且不說市舶司會不會成為惡政,會不會影響廣東的經濟民生以及朝廷的收入,退一萬步講,即便真的影響了,跟他沈毅有雞毛關係?
他一來不是廣東的官員,二來市舶司掙的錢,也不會有一兩銀子落進他沈毅的口袋裡。
於是沈老爺,果斷坐上自己的馬車跑路了。
他甚至沒有再回廣州府去,沒有去跟朱圭打招呼。
而且說實在的,朱圭這個人雖然官聲不好,貪財好色,但是卻十分看重所謂的“派係”,最起碼沈毅亮出書信之後,人家朱巡撫二話不說就要分給沈毅三成收入。
很實誠了。
沈老爺到了廣州府之後,也沒給他帶什麼禮物,現在可能還把人家工作給搞沒了,這會兒自然不太好意思再去見朱圭。
乾脆。
回福州擺爛去了。
眼下還是初秋,回福州住個三個月,到了年底快過年的時候,拍拍屁股回建康去繳旨,這趟差事就算是完成了。
至於會不會得罪皇帝,影響自己的前程…
這一點,沈老爺想的很開。
皇帝真要是因為這件事惱了沈毅,自此不再重用他,那麼這位大陳皇帝的心胸也有限,想要完成洪德中興,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北伐也是癡心妄想。
真要是那樣,沈老爺正好直接躺平,也可以給自己謀劃退路了。
…………
內衛一直是貼身跟著沈毅的,而且不是一兩個人,是一整個校尉營,也就是一百個人。
這個校尉營雖然有輪班,也有人會休息,但是平時跟在沈毅身邊的內衛,基本上也有二三十人。
這些內衛,固然可以保護沈毅,但同時也監視著沈毅的一舉一動,沈毅從官道轉道福州之後,這些內衛立刻就有所察覺,然後從內衛的渠道,把這份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了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