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裡。
一身緋紅色官服的沈毅,還沒有來得及下跪,就被皇帝揮手阻攔。
“沒有外人,沈卿便不必多禮了,高明,給沈卿賜座。”
很快,沈老爺就像從前一樣,在甘露殿的小凳子上,一屁股坐了下來。
皇帝坐在帝位上,正想要說話,似乎是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他對著高明使了個眼色,高太監會意,又給他也搬了個小凳子。
一身常服的皇帝陛下,就這麼一屁股坐在了沈毅旁邊,如同平輩的朋友一般。
“可惜啊。”
他伸手拍了拍沈老爺的肩膀,感慨道。
“今年淮安數戰,俱是固守,朕拿出去跟兵部跟吏部那幾個老頭吵架,不是如何厲害,沒有吵贏他們。”
皇帝有些懊惱的說道:“不然,以沈卿今年的功勞,朕無論如何,也得給你加個兵部侍郎銜。”
據河而守,哪怕戰績再如何好看,說出去都會被彆人說是倚仗地利。
因此這份功勞,就要打一些“折扣”。
沈毅對比並不以為意,他也沒有指望著憑借淮安的功勞,給自己撈到什麼官職。
而且,他現在就算給掛兵部侍郎,也是一個加銜,不可能實任。
從四品中順大夫,變三品兵部侍郎…能升上去固然是好,但是實在升不上去,沈毅也無所謂。
他真正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沈老爺微微欠身,開口道:“承蒙陛下厚愛,臣愧不敢當,今年淮安數戰,是淮安守軍承天恩,感聖德,因而奮勇殺敵,為國守土,與臣……”
“實無太大乾係。”
“臣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給自己請什麼功勞,但請朝廷,不要忘記前線將士的功勞,不要讓前線將士的鮮血白流!”
聽到他這番話,皇帝心裡也忍不住有些感慨。
他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淮安的戰報,事無巨細,朕都一一看過。”
“自八月以來,短短三個月時間裡,都司將士傷亡,已經有五千以上,朕每每看到這些戰報,何嘗不為前線將士痛心?”
他看向沈毅,正色道:“沈卿你放心,朝廷該發的撫恤,一兩銀子都不會少,淮安報上來的功勞,朕會讓兵部都一一記錄下來。”
“你沈子恒報上來怎麼給他們升官,兵部俱一一照準!”
說到這裡,不等沈毅說話,皇帝便又說道:“再有,朕知道,沿海都司自剿倭以來,軍中的撫恤,賞金,都要比其他軍隊高出不少,這一次朝廷發的撫恤,就按照沿海都司的撫恤來發!”
聽到這句話,沈毅抬頭看了看這位皇帝陛下,微微歎了口氣:“陛下厚愛,臣心裡明白,但是以臣對趙師伯的了解,戶部恐怕不會同意這麼發撫恤。”
“戶部不同意,朕從自己內帑裡給掏錢補上!”
皇帝沉聲道:“總之,朕不會讓你沈子恒自掏腰包就是。”
聽到皇帝這麼說,沈毅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開口笑道:“陛下現在,似乎闊綽了許多。”
“那是。”
見沈毅笑了,皇帝臉上才露出笑容。
方才,因為前線死人太多,他怕傷了沈毅這個主將的感情,沈毅沒笑,他也一直沒有笑。
皇帝陛下微笑道:“那琉璃廠,掙錢著實是一把好手,哪怕現在,建康的透明琉璃價格暴跌,琉璃廠依舊日進鬥金。”
“有了這門行當,朕平日裡過起日子,不覺也闊綽了許多。”
提起琉璃廠,沈毅想起來了一件事,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還是開口道:“陛下,我軍中有一個千戶,被齊人清淨司威逼利誘之下,私通北齊,不僅將我布防圖給了齊人,還將望遠鏡偷偷交給了齊人。”
“這東西,仿製起來不難,難的是如何弄到透明的琉璃,以充作鏡片。”
沈毅緩緩說道:“因此,朝廷似乎應該管控這些透明琉璃,不能讓它們大量流通到北方去,最起碼短時間內不能…”
聽到沈毅這番話,皇帝微微皺眉,片刻之後,他看向沈毅,開口道:“那個千戶,處理了沒有?”
沈毅點頭。
“回陛下,已經軍法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