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宗族還沒有被打散,宗族勢力十分強盛。
而且因為衙門的人手不夠,因此皇權沒有辦法下鄉,導致這些地方上的鄉紳勢力極大,哪怕是朝廷派來的縣尊老爺,也要跟地方鄉紳合作“共治”,才能把這一任知縣乾好。
因此,像沈徽這種宗族的族長,不管是在宗族還是在地方上,話語權都很大。
就拿現在的沈家來說,江都新任的知縣知府,都曾經登門,拜訪過沈徽。
當然了,這是不是沈徽自己的麵子,就很難說了。
因為這個族長的身份,沈徽才能對沈毅發火,也才敢對沈毅發火。
不過沈老爺現在,是名副其實的位高權重,比起當年的範修範侍郎。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此,他也不用給沈徽什麼麵子,畢竟這裡隻有他們兩個人在場,也不必裝出一個溫良恭儉的模樣出來。
說句難聽的,沈老爺現在脫了沈家,自立門戶,也不會損失半點,哪怕有人在背地裡說他不孝,也沒有辦法影響他半點前程。
聽到沈毅這句幾乎是毫不客氣的話,沈徽氣的臉色漲紅,他用手顫巍巍的指著沈毅,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沈毅抬眼瞥了一眼沈徽,麵無表情道:“大伯還有彆的話沒有,沒有的話,小侄這就告辭,去尋我父了。”
沈徽不住的喘著粗氣,良久之後,氣的聲音顫抖:“老夫到了這個年紀了,為什麼還要爭,還不是為了你們這些小輩!”
“那陳家女,一介農家之女,書恐怕都沒有讀過幾本,真作為正妻娶進了家門,將來若是不賢,要害咱們沈家三代!”
“小九若是喜歡她,納進門來做妾就是了,他這樣年輕的翰林,便是娶相門之女,也不算高攀,老夫不明白,老七你為什麼要橫加乾涉,非讓他娶這麼個農家女子!”
沈徽怒聲道:“娶個相門之女,非但是小九他前程暢通,便是老七你,也未嘗沒有好處,幾十年後,咱們沈家也有機會成為相門,子子孫孫,都得好處!”
說到這裡,這位沈家的家長臉色漲紅。
“本來都是有商有量的事情,偏你這樣蠻橫!”
沈毅聞言,默默站了起來,他靜靜的看著沈徽,臉上依舊看不見什麼表情:“大伯覺得是我,擋了子常的前程?”
“當今中書五相,小侄統統見過,其中宰相謝旻確有嫁孫女給子常的念頭,小侄還特意派人去打聽了謝家孫女的性格,為人。”
他麵無表情道:“未見得就比陳家女好到哪裡去。”
“況且,這是小九他自己成婚,又不是大伯續弦。”
沈毅冷聲道:“這門婚事,是子常兩年前苦苦求我,讓我幫他。”
“我拗不過他,才幫著促成這門婚事。”
“他成婚,是他自己的事情,將來也是他自己過一輩子,隻要他心裡順意,不管是我還是大伯您,都不應該過多插手,像大伯這般勢利,真娶個宰相的孫女進了家門,大伯見了這個侄媳,是不是還要給她作揖行禮?”
這話就很難聽了。
沈徽怒視沈毅,氣的渾身顫抖,他正要說話,外麵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沈章急匆匆走了進來,他先是走到沈毅麵前,拽了拽大兒子的胳膊,把沈毅擋在身後,然後看向沈徽。
“大哥,這孩子說話不好聽,你不要往心裡去,我等會便好好教訓教訓他!”
方才在門口,還沒有進來,沈章就聽到了自家兒子的話,因此才會對沈徽致歉。
沈徽也終於有了台階,他撇過臉去。
“你生的好兒子!”
沈老爺微微皺眉,上前一步。
“大伯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教訓我父親,還是教訓我?”
沈老爺語氣裡,也帶了一些怒氣。
“若是大伯真瞧不上我們父子,明日我便帶父親回建康去,反正你我兩家早已經分家多年,也不用掰扯家族財貨。”
見沈毅毫不相讓,沈徽氣的臉色發白,但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沈章回頭瞪了一眼沈毅:“毅兒,你不要再說話了!”
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氣,還是開口說道:“爹,小九是兩榜進士,現在又是翰林,他的婚事早已經定了下來,這個時候真要他悔婚另娶,名聲立時就臭了,到時候大好前程,便毀在了咱們自家人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