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湯快步走到門邊,隔著門問道:
“哪位?”
片刻不到。
門外傳來了艾維琳的聲音:
“是我,艾維琳·艾斯庫。”
老湯見說眉頭一挑,轉過頭,指著門外對眾人道:
“艾維琳到了。”
隨後他便拉動門把手,將房門開啟,笑著說道:
“聖誕快樂,艾維琳......咦?希爾芙?你也來了?”
聽到希爾芙這個名字。
屋內的徐雲臉色頓時一動,扭頭朝門外看去。
果不其然。
隻見此時此刻。
門口處除了艾維琳之外,赫然還站著另一道嬌小的身影。
此人正是徐雲此前與老湯、艾維琳二人在倫敦綁...咳咳,救下的那位小女孩希爾芙。
不過比起初見之時,如今的希爾芙看上去要健康的多。
她的脖子上圍著一條印著十字架的圍巾,原本蠟黃消瘦的臉頰明顯圓潤了不少。
臉蛋紅彤彤的,與艾維琳緊握的右手也白嫩了許多。
隨後艾維琳牽著她走進屋內,彎下腰解開小姑娘的圍巾,起身後對老湯解釋道:
“湯姆遜學長,我練唱詩班的隔壁就是教會的主日學,負責希爾芙日常生活的尼昂牧師正好是我們的領唱。”
“散會時我聽尼昂牧師說希爾芙的性格比較內向,交際方麵...唔,比較匱乏,擔心她一個人過節太孤單,就順路把她帶過來了。”
老湯見說看了眼躲在艾維琳背後的希爾芙,臉部線條頓時柔和了不少:
“原來如此,聖誕快樂,希爾芙。”
希爾芙猶豫片刻,慢慢的從艾維琳的身後走出,對老湯鞠了個躬:
“聖誕快樂,湯姆遜先生。”
隨後她又看了眼徐雲,同樣鞠了個躬:
“聖誕快樂,羅峰先生。”
徐雲朝她微微一笑,正準備說幾句話。
結果話未出口,身邊便忽然傳來了一道清脆的聲響。
哐啷——
徐雲微微一愣,下意識轉頭看去。
隻見田浩所正站在他身側一米不到的地方,雙手端著一個小木盤,一副準備擺盤的模樣。
不過此時他的盤中空無一物,地麵上卻躺著一口七零八落的陶瓷杯。
很明顯。
在放置陶瓷杯的時候,田浩所失手了。
眼見眾人的注意力全部投放到了自己身上,田浩所的臉上頓時湧起一股潮紅,飛快的說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一個沒注意把杯子給打碎了,我這就撿,這就撿......”
說完他便俯下身子,跪在地上。
不顧碎片紮手,飛快的聚攏起了陶瓷杯的碎渣。
徐雲見狀眉頭一皺,快步來到田浩所身邊,按住他的肩膀製止了他的動作,說道:
“噯,浩所兄,你這是在乾什麼?先停下來!”
“黎曼先生,您能把您左手的掃把遞一下給我嗎?”
一旁的黎曼點點頭,拿起掃把,沒有交給徐雲,而是主動走上前,幫忙掃起了碎片。
徐雲朝黎曼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目光。
隨後雙手施力,把田浩所拉了起來。
看著正在收拾殘局的黎曼,田浩所這位本就有些拘謹的東方人,臉上的神情更加局促了:
“羅峰兄.....我...我沒拿穩.....”
看著囁嚅不已的田浩所,徐雲心中微微一歎。
華夏人曆來都不願給彆人添麻煩,這種心態在國力弱勢以及其他一些情況的影響下,很容易就會畸變成自卑。
田浩所的過往經曆相當坎坷,自卑心理一時半會兒確實不太好扭轉過來。
實際上。
徐雲今天之所以會請田浩所過來參加晚宴,很大部分原因也是希望能夠借此轉變一些他的固有心態。
因此自卑不是他主觀的意願,徐雲自然也不會去苛責他,而是安慰道:
“浩所兄,一口陶杯而已,碎就碎了,不必如此愧疚。”
“聖誕節在西方亦可看做春節,春節摔盤子或者杯子那可是咱們東方的老習俗了,喻指歲歲平安的嘛......”
就這樣。
在徐雲的勸說開導下,田浩所的臉部表情總算是緩和了下來。
隨後艾維琳將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希爾芙引到餐桌前,將她介紹給了現場眾人。
或許是心緒還沒有完全平複下來的緣故吧。
在介紹到田浩所的時候,徐雲的這位老鄉似乎依舊有些局促。
緊張的繃著臉,眼睛時不時的瞟向希爾芙,但卻沒怎麼說話。
待介紹完眾人後。
老湯便接過了主導權,示意眾人坐到了位置上。
接著照常唱詩、禱告。
然後......
正式開吃!
英國的聖誕節習俗與此前提及的丹麥有些類似,開餐前要先吃下聖誕布丁,然後才能進食其他東西。
聖誕布丁中則放著一枚便士,吃到便士的人今年就會好運。
華夏也同樣有這種習俗,隻不過將布丁換成了除夕夜的餃子而已。
隻能說在討彩頭這塊,世界各地貌似都大同小異。
聖誕布丁是英國傳統的聖誕代表甜點,雖然取名為“布丁”,但口感和質地更像濕潤飽滿的蛋糕。
這也是徐雲少數能接受的英國食物。
老湯事先已經讓小麥在每塊布丁上都澆上了白蘭地,火柴輕輕一劃,藍色火焰便包裹了整個布丁。
待火焰熄滅後。
徐雲拿起勺子,輕輕的挖了一口布丁放入嘴中。
布丁剛一入口。
一股濃鬱的乾果滋味和酒香便充滿了他的唇腔。
比起徐雲的‘優雅’,老湯他們這些正宗的歐洲人的動作則要大上不少——因為他們要找那顆‘彩頭’。
隻見小麥兩手各拿著一柄叉子,飛快的將布丁從中扒開,掃了幾眼後歎息一聲:
“沒有硬幣......”
結果他話音剛落。
身邊便響起了一聲驚喜的笑聲,隻是笑聲聽上去跟喉嚨裡卡著一口痰似的:
“阿哈,硬幣在我這!”
餐桌上的氛圍頓時一靜,包括希爾芙與田浩所在內,所有人都朝發聲者投去了目光。
隻見此時此刻。
黎曼手上的勺子中,赫然放著一枚沾著汁液的硬幣。
他身邊的休伯特·艾裡見狀,飛快的吹了個口哨:
“真酷啊,黎曼先生,看來今年您要走運了。”
黎曼將硬幣從勺子裡取下,拿起一張紙巾將它擦了擦,珍而重之的放到了手掌心,笑著說道:
“不瞞大家,這還是我這輩子頭一次吃到硬幣呢,我回頭一定要把它裝起來,好好存放在書房裡。”
“今年對我來說是個很重要的年份,希望它能給我帶來好運吧。”
看著一臉期待表情的黎曼,老湯挑起一顆櫻桃塞進嘴裡,問道:
“黎曼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現在似乎也是博士在讀?”
黎曼點點頭,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答道:
“沒錯,若是一切順利,明年三月份就能拿到博士學位了。”
“24歲快25歲才拿到博士畢業...哎,說出來還有些丟臉呢。”
徐雲:“......”
黎曼的表情很真誠,不像是在說謊。
另外根據曆史上的相關記載來看,他也確實不是那種凡爾賽的人。
所以......
他大概或許可能多半估摸著是真以為自己很菜?
對麵的老湯則似乎對黎曼畢業後的規劃來了興趣,畢竟他也是數學專業的學生,便繼續問道:
“那麼黎曼先生,不知你畢業後準備朝哪個方向發展?”
“畢業後嗎?.”
黎曼放下勺子,認真想了想,答道:
“多半還是留在哥廷根大學吧,老師的身體不太好,可能.....唔,總之我得多陪陪他。”
“如果有機會的話,爭取成為哥廷根大學的編外教授,35歲擁有編製我就滿足了。”
老湯聞言點了點頭,點評道:
“很切實的想法。”
然而就在他準備繼續開口之時,一旁忽然有人搶先一步問道:
“黎曼先生,你難道就不沒想過青史留名嗎?比如與雅可比或者狄利克雷教授比肩?”
黎曼表情一愣,看清出聲者後頓時笑了,飛快的擺了擺手:
“羅峰同學,你說什麼呢,狄利克雷教授可是哥廷根大學的台柱子,雅可比教授也是數學方麵的頂尖大拿。”
“我隻是個普通人而已,或許過個一兩百年,後人們隻能在查閱高斯老師資料的時候,看到‘高斯的助手波恩哈德·黎曼’這幾個字眼吧。”
徐雲繼續:“.......”
實話實說。
他此時真的很想穿越回現代,把後世關於黎曼的資料打印出來,然後狠狠的甩在這位梳著高質量男性發型的同齡人麵前。
開玩笑。
後世的黎曼彆說狄利克雷或者雅可比了。
哪怕是柯西、魏爾斯特拉斯這些大佬,都無法與其比擬好吧?
他是阿基米德、小牛、高斯和歐拉這個梯隊之下的第一人,少數時候還會被認為與前麵的四人同檔!
他的成就彆說黎曼猜想了。
光他在4年之後...也就是1854年提出的《論作為幾何學基礎的假設》,都對人類的科學史有著舉足輕重的貢獻:
其中的黎曼幾何和張量分析,正是愛因斯坦創立廣義相對論的核心工具。
而狄利克雷呢?
這位仁兄強肯定是強,這點不能否定。
但硬要說的話,數學史上的排名也就在20位左右晃悠。
大概和康托爾、柯爾莫哥洛夫以及老嘉當同級。
用足球球員來形容的話。
狄利克雷大概是德羅巴那一檔,而黎曼則是梅羅的級彆。
想到這裡。
徐雲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股強烈的好奇:
在場的這些人幾乎都是尚未更新的青春版,不知道他們對於自己今後的計劃與認知會是什麼樣的?
於是他沉吟片刻,看向眾人,說道:
“各位,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興趣聽聽?”
休伯特·艾裡就坐在他的右手處,聞言立刻接話道:
“什麼想法?”
徐雲環視了周圍一圈,斟酌片刻,說道:
“大家都分彆說說今後人生的規劃,比如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然後用簡單的文字將它記錄在同一本書上,並且在末尾簽上名字,封存在某個地方。”
“十年...或者二十年後大家如果有機會再聚一次,便可以拿著這本書與到時候的自己互相比對,你們說怎麼樣?”
“好主意!”
聽完徐雲的這番話,黎曼下意識便一拍手,高聲叫好。
畢竟這位可是連自己那啥時常都會記錄下來的猛人,先於眾人舉起了手:
“我同意!”
黎曼和基爾霍夫是現場唯二的德國人,眼見好友投了讚成票,他便也順水推舟道:
“我沒意見。”
很快,休伯特·艾裡和小麥也先後表示了讚同。
又過了幾秒鐘。
田浩所咽了口唾沫,慢慢舉起了手:
“我......我也沒意見。”
見此情形。
老湯不由與艾維琳對視一眼,兩人同時點了點頭:
“我同意。”
徐雲見狀打了個響指,心中隱約有股搞事的小興奮:
“nice!”
隨後他頓了頓,目標首先盯上了某個特彆憨的身影:
“麥克斯韋同學,就從你先開始吧。”
........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