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諷刺地勾了勾嘴角,冷笑道:“是麼,那麼不知道國公爺和國公夫人給她找了什麼如意郎君?”
對於賈敏,張氏如今也是冷淡漠然得緊。她自嫁入賈家以來,竭力想做個賢妻良母,對賈代善夫妻孝順恭敬,對王夫人和賈家姐妹們友善體貼,尤其賈敏這個丈夫的嫡親妹妹,賈代善夫妻格外寵愛的女兒,張氏更是處處關照。往日裡,賈敏也和她關係融洽,親密得很。誰知,一朝娘家巨變,張氏發現所有人都麵目全非。
賈敏開始時,也常來看自己這個大嫂,安慰勸解,張氏心中也很感激,覺得自己沒白疼了這個小姑子。但是,隨著史氏對自己起了心思,並付諸行動後,賈敏也漸漸地與她疏遠起來,來得越來也少,最後到雙腳再也沒踏入她院子裡。聽說,是史氏出麵告誡過她。之後,在親近的父母親和沒血緣關係的大嫂之間,賈敏的選擇不言而喻。
張氏也不傷心,如今,除了兒子,她對賈家人任何一個人都不在意了。不報希望,自然也談不上失望了。後來,賈家人不敢再讓她‘病’了,張氏的生活大體上恢複了原狀,賈敏那時婚事受挫,心情鬱鬱,在家中無人可以訴說,她想起了張氏這位大嫂,忍不住去見了。
張氏對著再次上門來的賈敏,沒有怨憤激動,也沒有表示過往如煙雲,心胸寬容不計較。她禮貌地接待了賈敏,但始終神情淡淡,賈敏訴說時,她隻沉默地聽著,一言不發。賈敏抬頭隻望見張氏眼中那一抹冷漠和譏諷的目光,瞬間臉色一白,囁嚅了許久,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張氏靜靜地看著賈敏低著頭走出了她的院子,麵色無悲無喜,繼續拿起桌上的佛經來看,心如止水。她再不怕得罪賈家任何人了,無論是麵對著史氏那難看的臉色,還是賈代善那晦澀不明的目光,她都能泰然自若,何況是在賈敏麵前。說起來,她能逃出生天,還有那賈敏的一份功勞呢!
“洪嬤嬤,我聽見下人們在偷偷地議論,那林家和孫家前些日子已經辦了婚禮,聽說極是熱鬨體麵?”張氏對林孫兩家還是關心的。
“可不是嘛。”洪嬤嬤對林孫兩家也很是感激,立刻興致勃勃地道:“聽說那日賓客如雲,本來兩家人都沒想請那麼多客人的,但滿京城的文官都願意來湊這個熱鬨,推辭不得。林家已經搬進了朝廷賞賜下的侯府,寬敞得緊,但那日裡園子裡也都擠得滿滿當當的。來的客人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那些閣老,大學士們人雖沒來,也派人送了禮物過來祝賀。這真是難得的麵子啊!”
“那明正侯府,是皇上特地賞賜給林家的,忠順王親自給監督修繕的,用的都是好材料,內務府也很用心。這次林探花大婚,忠順王和忠孝王爺還親自去喝了一杯水酒,說他們在姑蘇就相識了,此番來侯府不是以王爺的身份,而是故人前來賀喜。看來,那兩位王爺啊,對林家那是看重得很啊,聽說那忠孝王為人最是嚴肅的,對林家也另眼相看!”
洪嬤嬤有羨慕地說起孫家姑娘來:“孫家是清貴人家,但也不那麼富裕,原本大家以為孫姑娘的嫁妝會寒素些。但皇上卻賞賜了一副嫁妝下來,色色都齊全,又豐厚又榮耀。林家見狀就放心地給下了重聘,顯示對孫家姑娘的看重,孫家人辦事也敞亮,把聘禮都添在嫁妝裡,加上皇上的賞賜和孫家準備的陪送,孫姑娘那份嫁妝啊,真是十裡紅妝,一路上曬妝,把人眼睛都看花了。嫁妝且不說,更難得是皇上給的體麵,夫家的尊重,娘家人的體貼,林探花那日親去孫家迎親,騎在白馬上,活脫脫的是個神仙公子啊。嘖嘖,見到的女子,誰不羨慕孫家姑娘啊!”
“據說孫姑娘嫁到林家,日子也是很好過的,公婆都是和善人,與林探花也恩愛。那林老夫人,可不像那位”洪嬤嬤伸手指了指榮禧堂的方向,壓低了聲音道:“待孫姑娘是很好的,時常稱讚孫姑娘,說她是有福之人。林家統共就幾個人,生活簡單,一家人其樂融融呢!”
張氏想起那些日子史氏整日陰沉著臉,在人前也壓抑不住憤懣和怒色,不由得心情大好,笑道:“積善人家,自有福報!對了,那國公爺和夫人給女兒找了什麼好人家啊,想必千挑萬選的,定然不會比探花郎差吧?”
“那自然是好的,是皇上賜婚呢。”洪嬤嬤撇了撇嘴,笑著把打聽到的情形告訴給張氏。
賈敏這姻緣是仁安帝親自賜的婚,夫君是皇上一位堂弟的世子,算來是皇上的堂侄。皇上的堂弟封了個安郡王,但並不掌管實權,在宗人府裡掛個差事,做個富貴閒人罷了。日後世子降等襲爵,最少也能做個侯爺,繼承王府的財產,日子也很安逸。那世子比賈敏大了七歲,先前也訂過了婚,隻是未婚妻在過門之前早亡,隻得重新挑選。還沒相看好,安郡王王妃又去世了,世子又要為母守孝三年。這一來二去的,婚事就耽擱下來了。賈敏一嫁進去,就是現成的誥命夫人。
“也不算委屈了!”洪嬤嬤說。
張氏嘲諷地一笑,心中暗道,這婚事也不太差,可在一年前,賈家可是再也不願的。
說到底,那人日後隻是個表麵光鮮的宗室子弟罷了,縱然衣食無憂,在外麵也能得到人們一聲尊稱:xx王,xx侯,對於賈家而言,那是華而不實,沒有什麼助益的。
“那安郡王為世子婚姻犯愁,一心想給他挑個中意的妻子,皇上在宮人的提醒下,就想起了敏姑娘,身份人才都是上乘的,年齡也差得不多,正好相配。”洪嬤嬤介紹道。
“再說了,姑娘,那件事一出,敏姑娘的婚事,也挺為難的了!”
“是啊!”張氏冷笑道:“誰還願意和這樣的人家結親,不怕落得和張家一般的下場麼?也就是皇家,有這個底氣了!”
榮國府仗勢威迫逼婚,引發了文臣、武勳的紛爭,一時間,成為朝野眾人的眾矢之的,鬨了個裡外不是人。文臣們固然對之鄙夷憤怒,武勳們也埋怨其不知收斂,殃及池魚。賈敏的婚事,也成了大難題。
等到事情淡去後,賈代善就準備張羅著給賈敏選婿。開始,他心中還存著利用這親事促進賈家轉向文官之路的心思,打算從新科進士中挑選,縱然不如林海出色,那賈家也認了。隻是,但凡能拿得出手的進士,都對他的好意避之不及,絕沒人敢與榮國府沾上關係的。賈代善無奈,再退而求其次,試探著詢問比他官職低一些的文臣,家中可有相配的出息子弟,舉人也成啊!誰知,那些文臣,好點的,是婉言道子弟已定親或配不上;不客氣的,直接拒絕了。那趨炎附勢,想攀者國公府的士子也是有的,但就輪到賈代善看不上他們了,榮國府豈能成為這些豎子的進身台階!
文臣沒指望了,那麼去武勳中找?可這也不是易事。老親中,南安王、北靜王、史氏的侄兒,王子騰等人已經成婚,賈代善總不能把賈敏許配給自己的部將吧,這可是寶貴的嫡女!
原本的天之嬌女,一時間高不成,低不就的,處境尷尬。可女孩子的青春年華就那麼幾年,耽誤不得啊,賈代善和史夫人心焦得很,越發憎恨其林孫兩家來。
史氏也和賈代善提起過,能不能設法把賈敏許配給當權的皇子,哪怕是做個側妃也成啊。賈代善卻一口拒絕了她的要求。賈代善心中明白,仁安帝首先就不能同意。自太子兵變後,仁安帝對自己的兒子們就不很信任了。這種情況下,他這樣手握兵權的武勳,要和皇子結成翁婿,是準備做什麼?要招來皇上的猜忌麼!
賈敏嫁給安郡王世子,仁安帝則沒有這層顧慮了。這樣的宗室子弟,隻是朝廷富養著做個門麵,對仁安帝構不成半點威脅。於是,仁安帝欣然地給二人指了婚。賈代善接到旨意,滿麵笑容地叩謝了聖恩,把一切感觸咽進肚子裡。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縱然賈代善是自己的心腹,但仁安帝也不會百分百地信任他,這就是帝王!
張氏在心中默默地把這因果過了一遍,不禁冷嗤了一聲。仁安帝此番指婚,渾沒有經過兩家人的同意,這和當初對待林家的態度大不一樣。他作為皇家的大族長,是有權利決定宗室眾人的婚姻,可賈敏呢,她隻是個臣女而已啊,和仁安帝可扯不上關係。看來,赫赫揚揚的榮國公,在仁安帝內心深處,也隻是個高等的家奴而已。
嗬嗬,真是太可笑了!
明正侯府裡,林海與孫素馨新婚燕爾,兩情融融;榮國府中,眾人在忙著給賈敏準備嫁妝,聖旨已下,那就是塵埃落定,再無轉圜了。各人的悲喜都不能相通,命運之輪在此處拐了一道彎。
遙遠的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下,一僧一道忽然從入定中驚醒過來,掐指一算,頓時大驚失色。怎麼回事,警幻仙子為身瑛侍者和絳珠草紅塵曆劫,事先安排好的一切都混亂了!那麼,這下補天頑石能變為通靈寶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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