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薯的藤蔓可以拿來直接扡插種,再澆水施肥,天氣合適了那朱薯就會發芽長出苗來,這需要好好培育。忠孝親王聽到這個消息,喜出望外,根據到呂宋的人講述所打聽到的朱薯栽種法子,他立刻命人照樣做起來,卻找經驗豐富的老農精心料理著,務必要能讓這來之不易的藤蔓順利育出苗來。
等育出苗來後,這朱薯還要被秘密地送到大周各地的田莊,在各種氣候下、不同土質上的田地裡耕種,看看這朱薯能否在大周的環境裡適應,生長後的產量能有多高。等到一兩年試驗下來,有了周詳確定的結果,這朱薯才會橫空出世,由忠孝親王出麵獻給永明帝和朝廷。在古代的農業社會裡,那簡直是石破天驚的大喜事,忠孝親王兄弟的功勞和地位一舉就可奠定,任何人對此都無話可說!天大地大,百姓的吃飯問題最大啊!
雖然這不是一蹴即就的,但忠孝親王卻對此信心滿滿。那朱薯據說是很好栽種的,不擇水土,貧瘠之地也能養活。況且華夏國土廣袤,總有很多地方能適應的。薛淞還向忠孝親王提出個建議,除了田地之外,還可以試著在農家的院子裡、田埂邊、荒地上等小塊土地上栽種,把能用的帶土的地方都利用起來。
薛淞以前看過這方麵的介紹,福建古來就是人多地少,那裡的農民自紅薯被引入華夏後,都會在自家的房前屋後栽種上些。不要小看那些小塊的土地,也能收獲不少。平常年景,農人們拿著紅薯混合著正經糧食食用,能混個飽腹;逢上災荒之年,那紅薯就成了救命的東西。雖然紅薯吃多了燒心,但好歹能活命啊,總比觀音土和樹皮草根強太多了!
忠孝親王欣然采納了薛淞的建議,他覺得這才是踏實靠譜的做法呢!
“青柏啊,此次你居功至偉,本王是不會忘記的!”忠孝親王一向莊肅的臉上露出了舒展滿意的笑容,語氣溫和地叫著薛淞的字,這充分表明了他對薛淞的親近,已經將之視之為自己人看待。
“身為華夏之民,為朝廷和百姓著想,那是責無旁貸的本分!”薛淞不卑不亢地道:“小臣不過是傳遞了個消息而已,沒有王爺您和忠順王爺的決斷和籌劃,此事斷無成功的可能。因此,小臣可不敢居功!”
—忠孝親王的誇獎是真誠的,但如果薛淞當真自吹自擂地張揚起來,那忠孝親王未必就會高興,甚至心中會生出反感,覺得薛淞是據功自傲。在封建社會裡,那些立了大功,根基深厚的高官能臣因為不知收斂進退,而被上位者清算處置的,不知凡幾!
薛淞怎麼能不引以為戒,何況,薛淞和薛家對比著那些人,論勢力根基可差得遠了,哪裡還有張揚的資本?
唉,活在這樣的世界裡,心真累啊!儘管到目前為止,薛淞過的是富貴安逸的生活,讓人羨慕,除了要為薛霖一家操心外,可謂順風順水。但是,如果可以選擇,他還是寧願回到他的時代裡,哪怕沒有現在的榮華富貴,身邊沒有大批奴仆伺候,地位不再是尊貴的‘人上人’!在在那裡,至少他能活得自由而尊嚴,有充分的安全感。
有時薛淞也會迷失得意,但隻要一想到書中那‘一片白茫茫大地好乾淨’的結局,想起那曲蒼涼的《好了歌》,他就立刻警醒起來了,同時一股迷茫悵惘彌漫在心頭。他隻能努力地在這裡好好生活下去了!
忠孝親王對薛淞的謙遜低調很是中意,這樣能乾又忠誠的態度,才是最契合他心思的。
忠孝親王又褒獎了薛淞兩句,為了加重自己這份功勞的分量,日後他向永明帝稟報此事時,隻能說出那是忠順王打聽到的消息,而自己主持策劃了引進朱薯的行動並把它在各地栽種。但是,他也有功必酬,日後必會給予薛淞回報的。
麵對著忠孝親王隱晦表現出的歉意,薛淞含笑接受了,表現得坦然大方。這就是古代社會,上位者擁有無限的權力,哪怕如忠孝親王那樣比較‘賢明’的,哪怕薛淞已經躋身官宦之列,都不能成為例外。他心中對這個時代,認識得越發清醒。
就在這朱薯正在試驗栽種,薛淞與忠孝親王兄弟更親近了一步的時候,薛淞收到了金陵城的來信。
是個壞消息,薛老爺忽然摔了一跤,中風昏迷了。薛家上下都很驚慌。請來的名醫診斷後道,薛老爺上了歲數,這一跤撞到了腦子,病情嚴重,隻怕是時日無多了。
薛霖驚慌之下,連忙通過官驛給薛淞寄來書信,告之了這個消息,催促著薛淞儘快返回金陵城,與老父親見這最後一麵了。
薛淞接到信後,也是心情沉重。儘管前世的記憶曆曆在目,但自他來到這個世界上,薛老爺是給予了他毫無摻假的慈愛,儘到了做父親的責任,在他初來乍到的那段惶然迷茫時光裡,極大地撫慰了他的心靈。對薛老爺,他是真正有感情的。此刻忽然知道薛老爺命不久矣,怎麼會不傷心難過?
況且,薛老爺就是薛家的定海神針。他心中清明,沉穩老辣,能撐得住薛家。有他坐鎮,薛霖和王秀雲不會折騰出什麼幺蛾子來,王家和賈家從薛家也討不了便宜。從薛老爺以往給他的來信來看,薛蟠也被管束得與原書中不同了。長大後未必能光宗耀祖,但薛淞想他應該不會成為那個野蠻凶狠,草菅人命的紈絝子弟了吧?但薛老爺去了後,薛家會不會發生什麼變化,原來的劇情會不會重現,薛淞也不敢確定。
薛淞連忙向戶部裡告了假,讓方氏趕緊打理好行李,安排管家去去訂最近出發的官船。薛虯也被從書院裡接了回來,薛淞親自寫了一份書信給山長,說明了情況。
祖父病危,兒孫們自然要去陪侍身側,或許還要為之送終守孝。百善孝為先,薛淞的名聲又好,山長立刻答應下來,還答應給薛虯保留幾年學籍,等到薛家的事情處理完成,可以再回去書院求學。薛虯天資聰明,學業不錯,山長很喜歡他,希望日後他能像其父一樣取得功名,為書院爭光。
薛淞謝過了山長,薛虯日後考科舉定然還是要回京城來的。江南文風昌盛,但在那裡考學,簡直就是地獄模式,能出頭的那真是非常出色的士子了,而且不知要傾注多少心血在上麵。薛淞作為父親,可舍不得薛虯吃這種苦,他被讚譽為青年俊才,實則是因為有前世的積累。在這競技場上,他比正常的孩子偷跑了老長的一大圈。
何況,把大好的青春年華白白耗費在這沒有多少意義的事情上麵,那值得麼?這時期,西方波瀾壯闊的大航海運動已經開啟,工業革命即將進行,而在東方,無數讀書人還要埋頭千年前的故紙堆中,爭先走上那狹窄的成功之路,真正可歎!
他也曾借著感歎西班牙竟然如此強橫,以不多的軍隊就能征服呂宋那麼大的地方,讓那麼多當地土人服服帖帖!據說,他們還吹噓用武力占據了很遠的一片大陸,得到了無數的金銀財寶和好物品,那朱薯就是其中之一。當時忠孝親王並未接過著話題,也不知有沒有受到觸動?
薛淞想了想,在去了吳尚書的府邸之後,又去了忠孝親王府辭行,正好,忠順王也在。薛淞向他們說明了老父病危,他們一家立刻要趕赴金陵城的情況,特地來向王爺告個彆。
忠孝親王聽了,立刻命管家從王府的庫裡拿出不少珍稀藥材來贈送給薛淞,囑咐其一路小心,薛老爺吉人自有天相,不用太擔憂。以兩人的身份地位而言,忠孝親王此舉顯示了對薛淞的看重了。
“多謝王爺好意!”薛淞也不推辭,儘數收下,淒然一歎道:“隻是,生死自有命數。小臣心中有數,家兄的信中也講得清楚,隻怕此行就要送彆老父了!”
“如果是這樣,那青柏,你豈不是就要辭官守孝了嗎?”忠順王忍不住問出來。
“正是,按照朝廷規矩,小臣需要守父孝三年的。”薛淞平靜地回答道。
“這真是,真是!”忠順王感歎道,這是什麼狗屁規矩啊,就是皇家,也沒這麼嚴格的。如果永明帝現在駕崩了,繼位的皇帝也不過大辦喪事,穿孝服,吃個一年半載的素罷了。該料理的朝政一樣也不能落下,總不能你要儘孝,就不管江山社稷了吧?
能入朝為官的士子,都是十年寒窗,一層層考上來的。三年觀政,好容易做了官,熟悉了政務之後,正漸入佳境,卻因為父母去世,不得不辭官守孝。這不但是朝廷的損失,對子來說,也是一場劫難。三年之後,按規矩是可以再入仕途了,但那時你的職位已經有人代替了,想官複原職,也不是易事,少不得一場折騰,求人送禮。若是上頭有那看你不順眼的,儘可以合情合理地拿捏你!
“難道含悲忍痛,為朝廷和百姓效力,就是不孝了麼?若是運氣不佳,守完父孝守母孝,再加上守祖父母的孝,大概就可以直接致仕返鄉了!”忠順嗬嗬哂笑道:“天地君親師,那君可是在親之前的吧,這豈不是對朝廷不儘責!”
薛淞默然,他心中是極讚成忠順王的話的,但也不能附和。這種種在倫理大義下的,不符合人性的作風,著實讓他厭煩!
忠孝親王勸止住忠順王,他轉頭安慰薛淞。
“青柏,你隻管放心!”忠孝親王淡淡地承諾,但語氣中自有一種堅定和權威:“若是當真有此不幸,那本王保證,當你歸來時,一切如舊。不,會更上層樓!”
薛淞心中一凜,立刻起身,肅然地對著忠孝親王施了一禮:“多謝王爺!”
兩人目光一觸,心中各自分明。至此,薛淞已經算是被忠孝親王正式收攬入麾下了。薛淞也願意接受,在這個世界裡,他能拒絕未來皇帝嗎?
用最快的速度料理好一切,薛淞吩咐管家閉門守戶,又安排了‘芳華居’的生意,薛淞和方氏,帶著薛虯和薛舒辰,坐上了官船,日夜趕路,終於在十餘天後,趕到了金陵城。
薛老爺後來雖然被名醫救治過來,但一時清醒,一時昏迷的,身體衰弱,不過是在熬日子罷了。但他也終於等到了薛淞到來,在臨終前見到了小兒子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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