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瑾萱心中冷冷一笑:表姐,原來你是看不上薛家,準備著要攀高枝的。你們兄妹合起來算計的對象隻是我而已!”不禁憤懣難言。她心思敏銳,平日裡和王熙鳳相處,從言語做派中也能看出來,這個表姐是個心氣高傲,誌向頗大的女子,想來自己哥哥還入不了她的眼。
□□後會繼承父親的爵位,但這爵位到了哥哥身上,就會降得很低了,薛家在舅舅一家眼中,似乎比起從前那予取予求的皇商之家,也高不了太多。祖父在世時,忌憚祖父的威望和手段,叔父又在京城做官,舅舅家隻能壓抑著那份傲慢,對薛家還忌憚幾分。如今他們終於露出了本來麵目!
或許是因為叔叔已經辭官守孝,讓他們少了忌憚,王家人竟然這樣算計起她來了!
是啊,王熙鳳是要去攀高枝的,不會便宜了哥哥!自己在王家人看來,就是個很有把握的獵物。王仁那上不太台麵的紈絝,哪裡能攀上得了真正的貴女呢?自己才貌俱佳,嫁妝豐厚,若是被拿住了把柄,母親未必不會妥協,想著親上加親也好,她心中一直是念著娘家的。
而且,薛瑾萱敏銳地覺察到,這些年來,因祖父和父親掌管著薛家,母親徒有薛家主母的名分,卻沒有當家主母真正的權力,她心中或許是忐忑不安的,對娘家存著很微妙的依賴之情。在感情和利益交織之下,她或許就會被王家人的花言巧語蒙蔽了心智!
但薛瑾萱絕不答應!同為女子,嬸娘和宋先生為她展現了完全不同的麵貌。她們告訴她,雖然女孩子要尊重父母長輩,不比男子自由,但這並不是說,就應該聽憑旁人安排自己的命運。
嬸娘說,她和叔父議婚時,方家老爺太太就詳細告訴她叔父的情形,給她分析叔叔是不是良人,也願意征求嬸娘的意見。並沒有以‘父母之命’而強行做主,還暗中安排她見了叔叔一麵,說如果真的不中意也不會勉強嬸娘的,再選擇好的便是,女孩子一輩子的人生大事,必須慎重!
婚後嬸娘也不像母親一樣終日把時間和注意力消磨在內院中,眼界狹窄。她把產業打理得風生水起,有了自己越來越廣闊的交際圈子,日子過得很充實,在京城官眷中口碑也很不錯。
宋先生雖然不算多富貴,但她也很有主見,從年輕時決絕進宮,擺脫了繼母的控製,到多年後平安出宮,毅然獨居,自給自足,也活得體麵而自在,自得其樂。
她們都讓薛瑾萱心生向往,而且敬佩。祖父在世時,也不止一次地稱讚她聰明能乾,不比男兒遜色。她不禁想,那麼她是不是也可以像嬸娘和宋先生那樣生活呢?
想到此處,薛瑾萱咬了咬牙,把王仁兄妹的行徑細細地告訴了方氏,也把自己的猜測和盤托出。
“嬸娘,或許是我多疑了,但我真的不喜仁表兄如此輕佻的行徑,這會壞了我的名聲的,更會讓薛家蒙羞!”薛瑾萱眉宇間升起寒霜,眸光一閃:“我如果和母親說起這事,她必是不肯相信的,隻會以為仁表兄對我親厚,是念著親戚間的情分,更會懷疑我看不起王家人,是受了旁人的挑唆。我也無憑無據的,也難和母親分說清楚。”
“可等到有了真憑實據時,那隻怕王家人手中已經有了拿捏薛家的把柄了!”方氏聽了薛瑾萱的述說,也是怒氣生騰。
這樣對待小姑娘太下作了,可惡!而且,王家竟然是衝著自己的親戚下手,更是讓人不齒。她望著眼前端麗大方的薛瑾萱,心中微微為她惋惜,暗暗歎了一聲,這樣心中有分數的姑娘,怎的偏偏攤上了那麼糊塗的母親?王秀雲不是壞人,但她委實不算良母,也不是合格的大家主母!想起王家那教養女兒的做法,方氏不禁搖頭。
“好孩子,你放心,嬸娘和你叔叔說,必會為你分解這憂慮的。”方氏溫聲安慰著薛瑾萱,又聲音一厲:“咱們薛家的姑娘,豈容小人們謀算!”
聽著方氏的話,薛淞麵帶寒霜:“既然如此,就請宋先生來我們這邊教導吧。下午再給舒辰和瑾萱學著些書畫,做做女紅,遊樂鬆散些,等程先生當日的課程結束後,讓蟠哥兒和瑾萱一同回去。我看那王仁敢不敢追到我這裡來?”
“若是他當真敢那麼放肆,那就不用給他留臉麵,直接攆他出去便是!”薛淞冷冷一笑。他可不把王子勝這破落戶放在眼中。王秀雲若是偏袒著娘家,他也不怕撕破臉,相信薛霖和薛蟠兄妹知道緣由,也會拎得清的。
宋先生知道了內情,也憤慨地為自己的學生抱不平。於是,她在教授課業時,便格外留心注意著王熙鳳的舉動,還嚴肅地給女孩子們講述了京城名門世家對女子規矩嚴格,她們千萬要持身謹慎,須知人言可畏,眾口鑠金!
宋先生又鄭重地囑咐:“雪華、玉瓶、平兒,你們人是姑娘們的貼身丫鬟,自家姑娘的物品切切要留意著,帕子、香囊之類的要收拾好,姑娘的針線也一點不能丟失,若出差錯,那就唯你們是問!人心叵測,不得不防!須知你們和姑娘是一榮俱榮,一辱俱辱的。姑娘好了,你們也自然有個好前程,懂了麼?”
薛瑾萱、薛舒辰聞言默默點頭,雪華和玉瓶急忙向宋先生表明,她們不敢怠慢,定然會仔細伺候姑娘。知道些自己姑娘打算的平兒卻是低著頭沒法兒接話,隻得含混著應了兩聲。
王熙鳳臉上火辣辣的,宋先生說這些話時,雙眼一直注視著她,見她心虛地挪開了眼睛,不敢與之對視,目光才淡淡地移開。王熙鳳立刻聯想到她們忽然被挪到了薛淞的宅子裡上課,而宋先生這些日子授課的內容又增加了經義文章,都是教育做人道理的,還讓她們抄寫背誦下來。以往即使偶爾會講到,也是略提幾句,而且都是拿著故事來舉例,從不說教。
這幾日,薛瑾萱也是對著自己冷冷淡淡的,隻與薛舒辰湊在一處說話。香囊什麼的也不帶了,帕子用完了後,身後的玉瓶立刻就上前收拾起來,這明顯是防著自己啊!
王熙鳳心中明鏡一般,暗暗叫苦,自己的心思被薛家人看穿了!怎的薛瑾萱如此清明,和她那愚鈍的母親不一樣啊!
王熙鳳手中笨拙地拿起筆來抄寫,可憐宋先生發下的書本,上麵的字大多自己都不認識,這會子照著葫蘆畫瓢,實在費力,那寫出來的字也是歪歪扭扭,委實有些醜陋。
再扭頭看著薛家姐妹兩人端正地坐著書案前,下筆諳熟,那落在紙上的文墨還頗為優美,王熙鳳不禁一陣羞憤,自覺尷尬得緊。王家是武勳,對教養女兒很不上心,姑娘們都隻略識得幾個字,隻需日後會管家,看得懂賬本就足夠了。
王熙鳳本也不喜歡讀書,以前不覺著這樣有什麼不好,她自負出眾,如同鳳凰一辦,容貌豔麗,八麵玲瓏,殺伐決斷,比旁的姑娘強多了,即使親哥哥王仁,她內心深處也是瞧不上的。但此刻,她忽然有些覺得有些自慚形穢,格格不入起來。
聽到這個消息,王秀雲起初也有些詫異,方氏此時不想讓她麵子上太過不去,王家若是知難而退,那樁事就算過去了。非得丁是丁,卯是卯的,把王家人的算計明明白白地攤在王秀雲的麵前,王秀雲會不會感激不知道,但麵上無光是一定的。人心便是如此微妙,何必得罪人呢,他們在金陵城又不會久居!
方氏便給出了一個解釋,道薛瑾萱有意跟著她學些書畫,但她還要照應著家裡事務,抽不開身,因此隻能讓侄女兒來她那裡了,下了學,他們兄妹兩人結伴回家時也便宜。王秀雲也就不在意了。
但薛淞並不想隱瞞,他請來薛霖,也喚了薛蟠過來,把薛瑾萱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們。讓他們心中也有個數,知道自己所為是有原因的,日後莫要因旁人挑唆而產生誤會。
薛霖臉色陰沉,還沒來得及出聲,一旁的薛蟠卻忍不住跳了起來。他怒火中燒,叔叔可不會冤枉了王仁那小子,妹妹真是受委屈了!
王仁那是個什麼混賬行子,他還不知道麼?才貌全無,隻會吃喝玩樂,這點年紀,私下裡都去過了花船找過姐兒了。這樣的東西,也敢肖想他那麼出色的妹妹!
叔叔和妹妹說得沒錯,舅舅一家實在是居心叵測,一邊窺覬著他薛家的家業,暗自裡還瞧不起薛家。一邊讓那爛泥一般的王仁絆著薛家,好人財俱得,一邊讓王熙鳳去攀高枝。嗬嗬,她倒是挺知道避嫌的,可沒有和自己‘兄妹情深’!王家打的好主意啊!
正在薛蟠憤怒要發作之時,小廝來報,王仁少爺來接妹妹,門上不好不讓他進來,姑娘們正在花園裡采花去插瓶,不巧遇上了。王仁少爺他他正在和萱姑娘說話,玉瓶請蟠哥兒快去看看。
薛淞頓時大怒,重重一掌排在桌上,怒道:“豈有此理,誰準許他擅自進了我家的,讓他滾!立刻把那看門的打二十板子!”薛淞一家隻帶了貼身的仆人來金陵城,臨時買人不方便,那些粗使的小廝是薛家安排來伺候的,隻是他們的月錢薛淞堅持由自己家來支付。那看門的因此不敢攔著王仁,日後他們還是要回薛家的,怕得罪了太太的娘家侄子。
薛霖也想到了這一層,心中覺著羞愧,薛蟠聞訊蹬蹬地衝了出去,氣衝衝地往花園裡跑去。正撞見王仁笑嘻嘻地湊上前去和薛瑾萱說話,也不顧對方是不是躲避願意。薛瑾萱麵色青白著,不願與之搭話,掉轉身就要離開。
王仁還不肯罷休,又趕著上前:“萱妹妹,你這香囊真是精致,好鮮亮的活計,也勞煩妹妹給我做一個吧!表哥送禮物謝你!”
“你,你放肆!”薛瑾萱氣得身體輕顫,從來沒人對她說過這樣輕佻的言語,王仁竟敢如此!
在一旁的王熙鳳眼見不妙,心中暗罵王仁糊塗作死,薛瑾萱可不是能調戲的姑娘啊。她連忙上前準備嗔怪王仁兩句,緩和一下,把這舉動含混過去。
“王仁,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對我妹妹無禮!”隨著一聲怒喝,薛蟠直直地衝到了王仁麵前,抬手論起拳頭來,狠狠地砸在了王仁臉上,把他打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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