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勝已經和那幾家大鋪子的掌櫃們私下談好了交易,他想趁機大撈一筆銀子,那些掌櫃的卻想著借助著王子勝,擺脫薛家的管製,架空經驗威望不足的薛蟠,隻是他們忌憚著薛淞。見王子勝主動向他們伸出橄欖枝來,雙方是一拍即合,掌櫃們心中早打好了主意,若是不慎被薛家發現了,那就推脫到王子勝頭上去,薛蟠總不能去問罪自己的舅舅吧?
王子勝心中還是有些不安的,他一邊和掌櫃們一起造假賬本,同時還讓人盯著薛淞和薛蟠,觀察這兩人有沒有發現自己的行徑。
結果讓他放下心來。這些日子,薛淞忙著拜訪前些時候來吊唁的各路官員,和他們應酬交際,對薛家的事情並不很上心。而薛蟠,在管家們的幫助下整理生意,四處巡查,每日裡忙忙碌碌的,但做事遠沒有薛霖那麼諳熟老辣,也沒留意到那些大掌櫃們的手腳。
幸好幸好!就是說嘛,不是自家的產業,誰會那麼較真呢,不過是個麵子情而已!
時間過得很快,薛淞在戶部請的假就要到期了,他在忙著做返回京城的準備了。王子勝知道這個消息後,心中一塊大石就此落了地,恨不得自己過來幫著他打點行李,馬上把他送走才好。
在臨行前,薛淞辦了一場告彆宴,地點就放在薛家大宅裡,聽說薛蟠鞍前馬後地殷勤幫著他張羅,薛家給金陵城親近的官員們都發了帖子,包括金陵府尹,那是國子監裡出來的人,薛淞和他敘起了交情。在這宴席上,薛淞會把薛蟠介紹給他們,請他們幫著關照薛家。
王家作為薛家姻親,也收到了幾張帖子,族長親自把其中一張轉交給王子勝。當年薛淞和王子勝發生齷齪,王家族長也聽說過,不過,他們隻知道那千年檀香檀木的事,至於王仁窺覬薛瑾萱,為了顏麵,兩家人都沒有向外聲張。
王家族長也覺著王子勝這事做得不地道,這不是坑人家薛淞麼?看那忠義親王的下場,幸虧薛淞有主見,才沒有陷進泥潭裡,心中必定對之是有芥蒂的啊!後來薛淞就對著王家疏遠得很,連王老太爺的麵子也不賣,那性子也是夠決絕的了!王家族長想起王子騰的囑咐,連忙敲打王子勝。
王家族長對王子勝剖析其中的利害,以薛家如今的發展和薛淞的前途來看,王家都要儘力和他們維係好關係,咱們兩家是姻親,薛家發達了,王家多少能沾光吧?你更是蟠哥兒的舅舅,以往的過節還能一直記著?但你若是和薛淞擰著對峙,豈不是讓蟠哥兒和你妹妹為難,這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子騰他也擔心兩家人的關係呢
還有一句話,老族長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你有什麼資本和薛淞較勁,就憑借一個空頭爵位?
王子勝本就心虛,再加上聽說那是王子騰的意思,就是為了王仁考慮,他也不敢不聽從啊。於是,嘴硬了一陣後,做出一付為了王家考慮,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模樣,答應了到時會去薛家赴宴。
宴席安排在晚間,那一日,王家族長等人怕王子勝再出幺蛾子,特意先去了他家中,邀他一同去了薛家。
來薛家赴宴的人雖然不算多,但那是‘往來無白丁’,除了薛氏宗族的族長、族老們,和薛家生意往來密切的大商家,還有金陵城的幾位重要官員,金陵府尹也應邀前來了。薛蟠恭敬地侍立在一邊,薛淞在與那些人親近敘話之間,不著痕跡地把薛蟠介紹給他們,道這個侄子年輕不老練,懇切拜托他們幫著自己管教。薛蟠給眾人行禮,眾人也紛紛客氣地應諾著。
見此情景,王家族長心中暗自感歎,薛蟠有這樣的叔叔幫扶著,這前路便會順坦許多。也怨不得他對薛淞親近,與王家離心!他望了望身邊的王子勝,無聲地歎了口氣。罷了,這到底是他的家事,隻要王家與薛家大麵上不差,他這個族長也管不了太多!
王家族長和王子勝上前來與薛淞招呼,薛淞與王家族長拱手作禮時,目光瞟過王子勝,微微一笑,態度淡然。王子勝隻得尷尬地賠笑。王家族長見薛蟠遠遠地和彆人說話,見著他們,卻轉過臉去,不知是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那薛蟠怎的看著王子勝的眼神是憤憤的,王子勝難道也得罪他了?
王家族長心中不禁一緊,剛想委婉地問一問王子勝,已經開席了,在下人們的伺候下,眾人都落座了,他也隻得忐忑地坐下。
酒宴開始,薛淞帶著薛蟠先行向眾人施禮,感激大家的善意,哀悼懷念亡兄,歎息自己的侄兒侄女從此無慈父可依仗。他口才出眾,感情真摯,聽來十分感人。薛蟠跟在一邊流淚低泣,眾人都為這手足、父子之情感慨不已,紛紛出言安慰。
薛淞敬了眾人一杯酒後,忽然臉色一變,聲音淩厲起來。他告訴眾人道,薛家一向善待夥計,尤其是對跟隨薛家日久,已經做到了掌櫃、管事的,更是厚道,他們哪個人都是報酬豐厚,家中田產房舍齊備,奴婢小廝們伺候著!原以為兄長離世,他們會感念著薛家的恩情,儘心輔佐我那年輕的侄子。誰想到,兄長屍骨未寒,就有那無德無義之輩妄圖吞沒薛家財產,做出種種欺瞞不法的勾當來!
此言一出,舉座嘩然,眾人都也氣憤起來。薛家宗族的人首先便跳了起來,那不就等於從他們手中偷了銀子麼,那能忍?
官員們也憤然,薛家如今是有爵位的人家,尤其薛淞那是進士,是文官,和他們是同類啊,那些掌櫃的在他們眼中,是低賤之人啊,竟敢這般行徑!這不但是薛家的家事,那簡直是打他們文官的臉啊,必須嚴懲啊!
那幾戶大商家也同仇敵愾,他們也不敢保證自己手下沒有這樣不忠誠的屬下,這樣背主的惡徒,眾人共討之!
薛蟠喝令下人把那幾位犯事的掌櫃們帶上來,那幾人前日被叫來薛府問事,立刻就被拿下了。薛淞和薛蟠這些日子表麵上風平浪靜,但暗地裡卻在盯著他們呢。鋪子裡可不隻是一人管事,掌櫃的並不能一手遮天。薛家一表明意思,就有人檢舉告發。薛淞連夜調來了算賬的高手,加急審計了那些賬本,那些弄虛作假的罪證弄得一清二楚。
現在,薛家把這些在眾人麵前展示,大家都表示,絕對不能輕饒過了這些歹人,金陵府尹更是下令,命人把他們帶到官府收監,擇日過堂,讓官差先狠狠打一頓殺威棒!
那幾人跪在地上,驚慌不已,尤其有兩人本是薛家家生子,身契還在薛家,薛家就是把他們舉家發賣去做苦工,也無人置嘴,那還有命在麼?幾人連連叩頭求饒,忽然有人看到了座上低頭瑟縮著的王子勝,那可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啊!
“王爵爺,救命啊!”
“蟠少爺啊,那不是我們的主意,那是你舅舅逼著我們做的!他是王家爵爺,又是你舅舅,我們哪裡敢不依從呢”
“大人啊,我們冤枉啊!王爵爺威脅我們,如果不聽從他的話,就要害了小人們的父母妻兒,小人們也是逼不得已的!求大人繞過我們啊!”
“大人,小人願意檢舉作證,王爵爺才是罪魁禍首,我們才是從犯。官府要問罪,先得問他!”
這變化不測,舉座皆驚,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凝聚到王子勝身上,或驚疑,或鄙夷,或震驚。王家族長緊張地望向王子勝,見王子勝臉色蒼白,口中囁嚅著:“一派胡言!”、“大膽!”,但怎麼看著,都是一股色厲內荏的樣子。
王家族長眼前一黑,頓時明白了,王子勝真的做了那樣的事,他怎麼敢如此?薛蟠那是他親外甥啊,還是在自己妹夫屍骨未寒的時候,這傳揚出去,王家可真是聲名狼藉了!
王家族長恨恨地怒視著王子勝,轉眼去看向薛淞,想圓轉一二,卻正和薛淞意味深長的目光對上。
王家族長立刻醒悟過來了,薛淞這是早有防備,請君入甕,好深的心計啊!王子勝這眼皮子淺薄,又自作聰明的東西,可不就得意洋洋地跳進了人家的圈套了!
隻是,眼下卻難以回轉了。王家族長站了起來,苦笑著拱了拱手,道:“薛二爺,這其中必有誤會,還請借一步說話!”
“好,就依老族長所言!”薛淞爽快答應下來,向眾人致歉後,吩咐下人安排上菜,便與薛家族長、族老,薛蟠,和王家族老們、王子勝等人,再命人帶上那幾個掌櫃,一同去了旁邊的花廳。
留下的賓客們哪裡有心思吃飯,大家竊竊私語地議論起來,心中對此事大致有了數。這王家,嘖嘖,真是沒品性啊!
在花廳裡,那幾個掌櫃的絲毫不敢隱瞞,把王子勝和他們的謀劃和盤托出。薛家查賬的人也拿出賬本,一一指出了其中做的手腳,數額頗為巨大。這人證物證俱全,王子勝雖然絕口不認,但也於事無補。
“如果王爵爺不認賬,那薛家就隻有報官了!”薛淞冷笑道:“正好,今日這金陵府尹也在席上,正好請他斷一斷這官司。回京城後,這禦史台隻怕也對此也很有興趣的!”
“何至於此啊,何至於此!”王家族長苦著臉歎氣。他懇切地勸說道:“薛二爺,咱們兩家是幾十年的老親了,又有姻親這層關係。蟠哥兒的舅舅此舉大錯,老夫必會和宗族商議,狠狠處罰他,給薛家一個交代!若是報官,咱們兩家人的情分可就無存了!您就是看在蟠哥兒和他母親的麵上,也請高抬貴手!否則,蟠哥兒如今是薛家家主了,說出去,他把自己嫡親舅舅告到了官府,王家固然無臉見人,蟠哥兒又有什麼好名聲呢?”
“薛二爺,請您三思啊!”
見薛淞似乎有些觸動,王家族長又轉向薛蟠:“蟠哥兒,你勸一勸薛二爺吧!這斷然不能鬨上公堂啊!”
薛蟠望著王子勝翻了個白眼,滿眼不屑:“哼!”
王家族長:“”
薛淞思索了好一會兒,王家人都忐忑地屏息等候著,眼巴巴地望著他。
“也罷,看在蟠哥兒的顏麵上,我就不報官了!”薛淞淡淡地道。
王家族長頓時鬆了一口氣,但薛淞下一句話又讓他雙手一抖。
“但薛家和王子勝從此斷親,不再有半分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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