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博也是一樣,大聲地回複道。
“回稟陛下,此為水力驅動鐵錘,專門用於鍛打鐵錠中的雜質,使之成為優質的镔鐵!”
老朱聽到這話心裡暗暗驚訝,這一個鐵錠少說也得數百斤吧,用如此巨大的鐵錘砸,估摸著用不了幾下就能鍛打好。
難怪那鱉孫敢如此浪費,彆人家鍛打镔鐵少說得幾十萬錘。到了他這兒就簡單了,咣咣幾錘完事!
“陛下,此處鐵錠經過鍛打後,就會進入下一個作坊重新進行熔煉、澆築、脫胚等環節。”
“那邊還有小型鍛打鐵錘,專門用於打造製式兵刃的……”
“陛下,此為翻砂法,乃是我恩師獨創之法,可用於鑄造大型器具。然則小型刀具,亦可采用此法。”
“在另外一邊還有翻砂作坊,專門用於製造模具……”
老朱一路走,一路看,一路聽著馬博的解說,同時也被一路上所見到的各種奇怪器具所震撼。
尋常需要數日才能鍛打出來的一口製式腰刀,在這兒隻需要一次脫胚,然後隨意拿水力驅動鐵錘鍛打幾次,修掉邊角即可進行打磨。
而且這裡打磨也與尋常不同,而是在一塊飛速旋轉的砂輪麵前,隻要往上輕輕那麼一蹭,隻聽得“刺啦”一聲,火星四射間,一把腰刀的刀刃就磨好了。
箭鏃之類的就更簡單了,鐵水熔煉後往模具裡一倒,一次就能出來幾百個。等脫了模之後,拿到自轉砂輪麵前抹掉邊角即可。
看他們這行雲流水一般的工序,感覺一天澆築幾百次箭鏃完全沒有半點壓力。
難怪隻用了十天就能造出如此多的箭鏃,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是做夢都想不到,箭鏃的鑄造竟如此簡單。
不過最讓老朱震驚的卻是那些無所不能的機械,在新兵器作坊之中,好像隨便一道工序,都有專門的機械進行處理。
所有工匠按部就班,每人隻負責其中一道工序。
雖然整個作坊顯得忙碌異常,但所有人都井井有條,沒有絲毫的淩亂之感。
老朱瀏覽完所有工序後,忍不住發出感慨。
“此軍國之利器也!”
“咱大明有此等利器,何愁北元不滅,何愁天下不平?”
跟在老朱身後的一眾文官、武將,聽到這話,不管願不願意,都趕忙跪地拍馬屁。
這一路走來,他們就算再挑剔,也被朱允熥的本事所征服。
此等龐大的作坊,竟然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條,單說這個管理之能就已經比很多在場的官員都強了。
至於管理兵仗局的朱允炆,更是連給朱允熥提鞋都不配。
兵部、工部明理暗裡派了不少人過去,想著幫朱允炆管理。然而,朱允炆執拗的將所有人趕出來,非要親自向皇帝陛下證明他的管理能力。
於是乎,他用了三倍的人力、物力,才堪堪完成正常的產量……
再就是那一樣樣匪夷所思的機械了,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不僅省時省力,更難得的是還能保質保量。
隻是可惜一點,此子跟武將勳貴那邊太親近了,是真正的打斷骨頭連著筋,想斷都斷不掉的那種。
否則,讓他們轉頭支持朱允熥,他們真是一點壓力都沒有。
“陛下聖明!”
“我大明有此等軍國之利器,實乃大明之幸,社稷之幸!”
“臣等為吳王殿下請功!”
眾人在拍過馬屁之後,隻有茹常依然跪在地上不願起身。
“陛下,吳王殿下確實是功不可沒,說一句功在當代,利在千秋都不為過。“
“但微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老朱正喜滋滋的盤算如何獎勵大孫呢,聽到這話臉色立馬陰沉的能滴出水來,他已經猜到茹常要說什麼了。
“不用講了!”
“咱信得過大孫!”
茹常聽到這話重重地磕了個頭。
“陛下,就算您相信吳王殿下,微臣還是要講。”
“此等軍國利器隻應歸屬朝廷管轄,直屬天子管轄,萬萬不能操之於藩王之手!”
眾人聽到這話齊齊驚醒,暗道還是茹常看的通透。
吳王若是掌管此等要害,頃刻間就可打造出可供萬人裝備的武器啊!
一旦吳王對陛下心生不滿,生了謀朝篡位之心,試問天下何人能擋得住?
眾人想到此處,剛剛從地上爬起來就再次跪了下去。
“陛下,茹常尚書說的對,此等軍國利器決不能操之於藩王之手,請陛下收回吳王監管之權,將兵器局新作坊歸於朝廷管轄!”
老朱看著跪了一地的官員,又看了看站在一旁顯得有些局促的幾個五軍都督府的武將,心裡也是充滿了無奈。
從皇帝的角度來說,此等軍國重器必須牢牢攥在手裡,就算是親兒子都不能交付。
可從皇爺爺的角度來說,他是真沒臉麵跟大孫開這個口,從大孫的手裡將作坊收回。
“此事稍後再議!”
“陛下!”
茹常還想再爭取下,卻不料剛喊出來,就被戶部尚書陳宗禮碰了一下。
“你碰我乾嘛?”
“閉嘴吧!”
“陛下沒直接拒絕,已經是萬幸了!”
茹常聽到這話趕忙閉嘴,然後跟著眾人一起山呼陛下聖明!
老朱聽著眾人的吹捧,隻感覺心情無比地煩躁。
事實上,他也想將這個作坊收回來,這倒不是他信不過大孫,實在是怕大孫年輕氣盛,闖下滔天禍事。
老朱心煩意亂間,不知不覺走出了作坊,來到了一座緊挨著作坊的低矮平房麵前。
“這是何處?”
“陛下,此乃皇孫殿下之值班室!”
“什麼!”
如果不是親耳所聽,老朱甚至會以為這是茅房。
事實上,這所謂的行宮說成茅房也沒毛病。因為這本來就是臨時搭建的值班室,等百丈外的職工宿舍蓋好,這裡自然就廢棄了。
“兵器作坊生產的這些時日裡,恩師一直住在這裡,以應付作坊那邊隨時可能出現的問題。”
“問題?”
老朱想到新作坊內井然有序的打製流程,實在想不出會有什麼問題。
“陛下有所不知,新作坊剛開始生產之時,時常會出現各種問題。然則,放眼整個大明,除了恩師無人能夠通曉機械之原理。”
“因此,恩師為了不耽誤朝廷的大事,隻能每日守在這裡。”
“哦!”
老朱聽到馬博這樣說,心裡生出淡淡的感動。想不到那鱉孫平日裡懶懶散散,關鍵時刻竟然如此能吃苦,倒是讓他刮目相看了。
老朱推開房門走進去,看到室內狹仄,心裡就是一痛。
看來新作坊能有如此驚人產量,咱大孫也是付出了無數的心血啊!
在老朱沉浸在感動之時,馬博突然看到地上有一張“八萬”的木牌,趕忙用腳將其踢到床底下。
我這是為尊者隱,可不是拍恩師馬屁!
“陛下,此即為恩師平時所睡之床!”
老朱看到大孫所睡之床如此簡陋,更是破了大防。
“咱大孫可憐喲!”
“咱得如何補償大孫,才能對得起大孫的這番心血啊……”
二虎在邊上聽到這話,忍不住暗暗翻了個白眼,心道您給他幾百萬兩銀子,保準您大孫樂顛顛的把作坊賣給你!
老朱滿懷心事的回宮,本想找大孫好好聊聊,問問大孫到底想要啥,卻不料撲了個空。
“咱大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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