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聞言看過去,隻見這孫子正瞪著一雙大眼睛,賊兮兮地打量著禦案上的紫檀木匣子。
老朱見狀抄起手上的奏折,對著他的腦袋就拍了過去。
“趕緊拿著奏折滾蛋!”
“要是批得不好,看咱咋收拾你!”
“哦哦……”
朱允熥無奈地端著厚厚的一摞奏折,去自己的小桌子那邊批閱。
他抄了這麼久的奏折,也算是有點經驗了,對於那種上來就請安問好,且喋喋不休的折子,直接翻到最後一頁,一看之下果然是屁大點事情。
比如他手上這份山東布政使趙子良遞上來的折子,洋洋灑灑一千多字,就寫了一件事,那就是給皇帝說一聲,自己給陛下進貢了一千筐蘋果,讓陛下嘗嘗鮮。如果陛下覺得味道好,他就年年進貢。
朱允熥一看到是吃的,當場批示道。
“準了!”
“若是不好吃,你明年的官也彆當了,回家給咱種蘋果吧!”
“若是好吃,你明年就進宮,專門給咱種蘋果吧!”
朱允熥寫完這句話,又刷刷往後翻了幾頁,然後用小字偷偷寫了一行。
“咱要想吃蘋果不會自己買麼,非得大老遠讓你巴巴地送過來?”
“以後少花點心思在拍馬屁上,多給老百姓乾點正事!”
朱允熥寫完這些,見皇爺爺沒注意到自己這邊的動靜,這才合上奏折轉戰下一份。
下一份就有意思點了,乃是浙江按察使張廷蘭,上奏皇帝陛下,說當地有個案子不好處理,請皇帝陛下聖裁。
朱允熥一看連判案的事情都要找皇爺爺,那皇爺爺一天天的豈不是要被這些人給累死?
他耐著性子看下去,隻看了幾行就氣得不行。
原來是當地有個弑母案,有一個十四歲少年,發覺繼母與人私通,並且暗中殺害自己父親,本著為父報仇的心理,用鐮刀將繼母殘忍殺害。
如果按照大明律,弑母乃十惡不赦之重罪,應當淩遲處死。但此案頗有隱情,按察使不敢擅專,這才上書皇帝陛下,請求皇帝陛下明示。
朱允熥苦繼母久已,見到這份奏疏想都不想就在上邊批示起來。
張廷蘭不過是寫了幾百字,他的批示竟然寫了一千多字。
朱允熥寫了一千多字還覺得不過癮,又讓王德給他找了點漿糊,在奏折後邊又貼了幾頁紙,這才把心中的怒氣全都發泄完。
在寫完這份奏折後,朱允熥整個人的心氣頓時散了,整個人也跟散了架似的,重重的靠在椅背上。
他現在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皇爺爺是如何做到每天都能處理幾百份奏折,並且長年累月的堅持,一堅持就是二十幾年的?
老朱看著大孫子才批了兩份,就靠在椅背上喘氣,不屑地撇了撇嘴。
就這還有臉惦記冊封詔書?
啊呸!
一看就是欠揍!
在乾清宮的一老一少辛苦地批閱奏折之時,大本堂內剛剛挨完打的皇子、伴讀,當即在朱植的號召下,重新將峽穀地圖拚好,將散落在地上的英雄蛐蛐裝入罐子裡。
朱植本人更是趁著先生不在的空當,跳到先生的講桌上,對著一眾皇子皇孫發表慷慨激昂的演講。
“雖說總教頭朱允熥不在了,但本王決定繼承朱允熥的遺誌,將第一屆峽穀蛐王大賽舉辦下去!”
“現在請各隊代表上前抽簽,決定明天的出場順序……”
在朱植話音一落,每一個皇子臉上都掛著堅毅之色,走上講台將手放入木頭箱子裡抓鬮。
這一刻,他們不是為自己而戰,而是為了朱允熥的遺誌而戰,為蛐蛐的榮耀而戰!
朱允熞看得熱血沸騰,可他剛揉著屁股打算上前抽簽之時,突然聽到太子妃的貼身宮女冬梅跑了進來。
“四皇孫,太子妃娘娘命奴婢叫您回去!”
“啊?”
“能不能等會,等我抽完簽再走!”
“不行!”
“太子妃娘娘說了,這事非常急,一刻都等不了!”
“唉……”
“十五叔,我的簽你幫我抽了吧,抽中啥我都認了!”
“好嘞!”
在朱允熞走後,大本堂裡頓時出現一些不和諧的聲音。
“話說,太子妃該不會是聽到什麼風聲,怕父皇再次大發雷霆,這才不讓朱允熞陪咱們玩的吧?”
朱植無所謂地擺擺手道。
“不會!”
“隻要有咱們大侄子托著父皇,咱們這邊就算是鬨翻了天,父皇都不帶搭理咱們的!”
眾人聽到這話無不頷首,隻是他們很快就回過神來。
朱植這話未免太傷人了吧,他們咋說都是皇子啊,就這麼不招父皇待見嗎?
“十五哥,你這話說得很好,但以後能不能彆說了!”
“就是!”
“咋傷人咋說!”
“好好好,以後我不說了,哈哈哈……”
另外一邊,朱允熞跟著冬梅回到太子府,剛給母妃請安,就被母妃帶到自己的臥房裡。
“朱允熞,今天發生的事情,不許對任何人說……”
朱允熞剛聽到母妃這般說,就看到一個陌生的宮女走了進來。
“姑媽,朱允熞還小,就不要跟他解釋這些了。”
韓玉裳一邊說,一邊抬起纖纖素手,對著朱允熞的脖頸處就是一記掌刀擊出。
“你!”
呂氏看到自家兒子被人擊倒,整個人都不好了。這可是自己親兒子呀,萬一有個好歹叫自己怎麼活?
“你太放肆了!”
韓玉裳則是探探朱允熞的鼻息,發現鼻息正常,就無所謂地將其抱到床上。
“姑媽放心,侄女手上有準得很,萬萬不會傷到朱允熞。”
呂氏見韓玉裳這般說,懸著的心總算放下幾分。
“你說的那法子真能奏效?”
“當然奏效!”
“那失敗的概率呢?”
“三十分之一?”
“這麼高!”
呂氏一聽韓玉裳說出三十分之一的話,當場撲到兒子身上,不願上韓玉裳給兒子種痘了。
“姑媽,這已經是當下最穩妥的法子了!”
“一旦我叔父將疫病引過來,整個京師都會變成人間煉獄,到時候活命的概率就隻有一半對一半了!”
“那……”
呂氏聽了這話,臉色當場一陣慘白,甚至有幾分後悔,後悔自己當初貿然做下這個決定,將自己和兒子都置身險地。
“姑媽,現在沒彆的辦法了,您和三位皇孫都要種痘,否則您們四位在天花肆虐之下,也難保性命啊!”
呂氏經過韓玉裳的一番苦勸,當即重重地點頭道。
“好吧!”
“你一會兒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能出了岔子……”
“朱允熞這孩子雖然頑劣,但對我最是孝順,我可不想……不想……”
“姑媽放心,我已經給幾百個人種過,絕對不會出任何岔子!”
“經過我手種的幾百個人,隻死了不到三十個人……”
韓玉裳一邊說,一邊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瓷瓶,並拿出一根吸管,從瓷瓶裡吸入少許粉末。
她做完這一切後,當即拿著吸管對著朱允熞的鼻子一吹,粉末被吹入朱允熞的鼻子,並且隨著他的呼吸被吸入身體裡。
這就是她們白蓮教所掌握的種痘之法,乃是取自天花病人病痘處取下痘痂,然後研磨成粉末狀,吹入正常人的鼻子裡,使得正常人借此染上輕度天花病毒,痊愈後產生抗體的一種防治法門。
此法門也稱之為鼻苗法,不過他們白蓮教中有一種更為文雅的稱呼,稱其為佛息。
韓玉裳在給朱允熞種痘後,又如法炮製地給朱允炆和朱允熙種了一遍。
輪到呂氏的時候,呂氏就乾脆利落得多了,自己對著吸管直接將痘痂粉末吸了進去,完成了種痘過程。
在這之後就是等待了,等待天花發作,然後治愈即可。
此法隻有一個缺陷,就是有一定的致死率,但這個致死率相較於其它方法來說,已經算是非常低了。
畢竟,彆的法子不是穿天花病人的衣服,就是用痘痘裡的膿塗抹病人口鼻,那可是真的在拿命賭啊,而且活命幾率還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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