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老朱開心得恨不得從嗓子眼裡伸出兩隻手,給自家大孫鼓掌叫好。但做戲做全套,總得再裝一會兒才像真的嘛。
“咱是那麼教導過你,那你也不能死纏爛打呀!”
“再者說,功是功,過是過!”
“有功要賞,有過也要罰!”
傅友德聽到這話心裡頓時一緊,上位這事話裡有話呀,這句話分明是說給他們聽得。
湯和也算看明白了,上位那麼摳門的人,特意把宮裡的燈都點上,搞得大殿裡燈火輝煌的,不就是怕他們看不清三皇孫屁股上的傷麼?
現在又說出這番話,一邊是幫三皇孫籠絡人心,一邊是敲打他們,讓他們引以為戒呀。
馮勝神經比較大條,比不上傅友德和湯和,但也聽出這話不對勁了。
上位明明是打孫子,咋突然扯到功過賞罰了?
雖然幾人心思各異,但該攔著還是得攔著。
不管咋說,三皇孫這孩子還是挺仁義的,不像那朱屠戶,眼珠子一轉,能給你蹦出一百八十個心眼。
“上位息怒,暫且饒了三皇孫一次吧。”
傅友德一邊這樣說,一邊給馮勝打眼色,馮勝立馬使出不要臉的勁,跪地上使勁抱住老朱大腿,讓老朱動彈不得。
傅友德則趁著這個機會,跑過去解開三皇孫的繩子,將其從房梁上放下來。
朱允熥剛從房梁上解放,還沒反應過來咋回事呢,就感覺身子一橫被人抱了起來。
傅友德抱著朱允熥來到湯和跟其他幾個老將身邊,指著朱允熥屁股上的傷痛哭流涕。
“上位,您也太狠了,三皇孫不過是給自家舅舅說情,你咋就能下得了這般重手呀,嗚嗚嗚……”
傅友德的哭聲,多多少少有點演戲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感動。
他們都是沙場宿將,傷痕真不真,那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朱屠戶就算演給他們看,但能下這般毒手打孫子,他們也承了三皇孫的情了。
湯和看到朱允熥的傷痕,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他在家也打兒子、打孫子,但從未這般狠過。
一般來說,打兒子可能重點,但打孫子最多就是用巴掌,啥時候用過鞭子呀。
現在看到朱允熥被打得這麼慘,老帥湯和也有點繃不住了。
“上位,我們也不找您求情了,您也彆打這孩子了。”
“我們用丹書鐵券跟您換總成了吧?”
“我們這麼多家的丹書鐵券全都願意獻出來,換常家老二和老三一命!”
“這個嘛……”
老朱聽到這話差點一口答應下來,隻是覺得自己得要臉,怎麼著也得推讓一下。
事實上,這事對於老朱來說,完全是意外之喜。
本來他隻想讓幾個老家夥感念一下大孫的仁義,哪承想他們竟然要放棄丹書鐵券。
老朱當年發完這東西就後悔了,因為一次性發得太多了。
當年跟他出生入死的人裡,幾乎家家都有這麼個玩意。比如湯和這樣的老帥,家裡更是不止一塊。
他活著這東西自然沒用,可一旦他死了,這東西可就是新皇帝的枷鎖,很容易被人當成威脅新皇帝的東西。
因此,他不止一次琢磨,如何體麵地將丹書鐵券收回來。不說全收回來吧,起碼得收回來大半,免得將來自己死了,這些老臣驕橫跋扈,新皇還不敢管他們。
現在聽到他們竟然想主動上交,老朱的心思頓時活泛起來。
要是能借助常升之事,將所有人的丹書鐵券收了,好像對天下人也說得過去了吧?
老朱正盤算著要不要答應下來呢,朱允熥那邊熱血上頭了,豪氣乾雲地說道。
“湯爺爺,咱不用求他!”
“大不了我替二舅扛了這罪名,皇爺爺在皇明祖訓裡說了,皇族犯法最高懲罰就是削爵為民。”
“我大不了當平頭百姓去,不給他們老朱家當孫子啦!”
湯和聽到朱允熥這話心裡那叫一個感動,他怎麼也沒想過,老朱這麼根壞竹,能生出朱允熥這麼重情重義的好筍!
“好孩子!”
“你有這個心,常家老二就得感念你一輩子!”
“咱們還沒到那一步,咱們這麼多勳貴呢,豁出去一起求情,也算對天下人有個交代了,嗚嗚嗚……”
傅友德和馮勝聞言也趕忙附和道。
“三皇孫慎言!”
“上位也想開解常升,隻是苦於沒法向天下人交代。”
“我們這些老將豁出去這張麵皮,全都將丹書鐵券上交,就夠給那些文官麵子了,用不著你去頂罪!”
馮勝歪著腦袋想了半天,見好話都被那倆人說完了,隻能艱難地蹦出一個字。
“對!”
“咱也是這麼想的!”
幾人說完這話,齊刷刷地看向老朱。
“上位,您就看在我們這些老人的麵子上,饒了常家那倆孩子吧,嗚嗚嗚……”
老朱聽到這話歎了口氣,隨即上前將他們一個個扶起來。
“湯老哥,你就彆逼咱了!”
“這事如果好辦,咱還用大半夜打孫子玩嗎?”
“得了,求情的話你們也不用說了,過兩天咱會組織三法司會審,一起研究這事怎麼辦!”
“隻要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呂家確實該死……”
“咱在這事上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樣總行了吧?”
幾個老將聽到這話立馬露出驚喜的表情,證據這玩意簡單呀,今天回去就趁著天黑,多往呂家花園裡埋點。
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龍袍,也給呂家安排上!
老朱把口風漏出去了,就知道這幾個老家夥會想歪,趕忙打了個補丁。
“事先聲明,不管呂家犯了多大的事,都不能牽扯到皇家的聲譽!”
“至於彆的事咱就不管了,你們看著辦吧!”
老朱說完這話,就把幾人打發走了,然後拎著大孫去裡間上藥。
幾個人出了皇宮,頓時圍繞在大聰明“傅友德”身邊。
傅友德是軍中公認的“文化人”,他肚子裡的墨水考舉人沒戲,但考個秀才那是綽綽有餘。
“小傅呀,你看這事該咋辦?”
宮門口的這群人資格都挺老,但敢叫傅友德小傅的人,隻有湯和一個。
傅友德對湯和這個老帥也很恭敬,聞言趕忙朝著湯和躬身一禮道。
“既然老哥哥點名,那老弟就隨便說說啦!”
“首先,我覺得上位肯定是動心了,這丹書鐵券肯定是保不住了。”
“其次,我覺得上位是想從民意上著手,給呂家炮製點天怒人怨的案子,但又不牽涉到皇家的那種。”
“最後吧,估計還得有一番扯皮,咱們還得找兩個嘴皮子利索之人,跟三法司那群人對噴。”
“彆管有理沒理,能讓他們閉嘴,上位大概率也就順水推舟了。”
湯和聞言點頭讚許道。
“是這麼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