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對麵生藥鋪的劉掌櫃,就能給我家姑娘作證。因為呂偉那方麵不行,經常去他店裡買壯陽的藥……”
“大人,壯陽藥您懂不?”
老鴇子這話一出,門外頓時變成歡樂的海洋。每一個男的都露出會心一笑,並且暗暗記下了青樓對麵、劉掌櫃等關鍵信息。
張廷蘭啥時候受過這般羞辱呀,當即氣哼哼地一拍桌子大罵道。
“這裡是公堂!”
“公堂之上沒人問你話,休得胡言亂語!”
“是是是,老婦這就閉嘴……”
“那個誰,你跟呂家又有什麼關係?”
葉娟一邊說,一邊從身後將兒子拽過來,對著審問他的官員道。
“這就是呂家的孽子,還請大人給民婦做主呀,嗚嗚嗚……”
張廷蘭見狀再次陰沉著臉問道。
“你說這是呂家之子,那你可有什麼證據?”
“有!”
“呂偉勾引民婦之時,曾經送給民婦一塊玉佩,說是宮裡的太子妃賞賜給他的……”
葉娟說話的時候從袖子裡摸出一塊玉佩,恭恭敬敬地舉過頭頂。
張廷蘭命人拿過去一看,隻見上邊打著皇家的烙印,頓時知曉此物假不了。
朱允熥見他們查看玉佩,登時命人將宮裡賞賜的賬簿拿來,裝模作樣地比對。
不一會兒就在賬簿上找到了玉佩的記錄,證明此物確實出自太子府,乃是皇家之物。
至此,民婦葉娟的身份也得到確定。
張廷蘭等人還不死心,可在見到了人牙子上交的賣身契後,也不得不承認,這證據鏈齊了……
都察院左都禦史袁泰聞言站起來道。
“就算呂家還有兩個血脈在世上,但常升殺了呂家一百多條人命,這件事總做不得假吧?”
袁泰說這話的時候都沒看常升,隻是盯著一旁的朱允熥看。
朱允熥被袁泰看得一陣不好意思,微微一笑說道。
“不假!”
“常升確實殺了一百多人。”
“但此舉可當不得是滅門了,最起碼還是給呂家留了兩點血脈呢嗎?”
“好好好,就算沒滅門,那殺了一百多條人命,也該以死抵罪吧?”
朱允熥再次一笑,指了指下邊的周誌清道。
“孤還小,還是有請我方訟棍說話吧。”
“周誌清,你來回答袁大人的話。”
周誌清聞言趕忙上前一步道。
“袁大人,我方並未否認殺人的罪名,隻是不想認滅門之罪而已。”
“既然袁大人也不認為呂家被滅門,那咱們就繼續審案吧!”
袁泰聞言不解地道。
“還審什麼?”
“你們都承認這一百多條人命了,那常升就該認罪伏法呀?”
周誌清聽到這話朗聲道。
“我們認呀!”
“我們沒說不認罪呀,但隻要不是滅門慘案,那我們就有的一辯了。”
“辯?”
“對!”
“辯!”
“首先,常升乃是開國公,按照八議之禮,最起碼算得上議功,可罪減一等。”
所謂八議乃是古代皇帝和貴族為了給自己脫罪設置的漏洞,分彆為議親,議故,議賢,議能,議功,議貴,議勤,議賓。
每一條都能減罪一等。
死刑可變成死緩,死緩可變成徒刑之類的。
朱允熥跟三位國公商量之後,覺得完全幫常升脫罪幾乎是不可能了,隻能試著從八議上入手。
但要適用八議,還有一個前置條件,那就是不能犯十惡不赦之大罪。
所以,他們廢了那麼大勁,又是找歌姬,又是找民婦的,就是想證明呂家沒有被滅門,常升沒有犯十惡不赦之大罪。
隻要洗脫了滅門之罪,就可以用八議這個漏洞,一條一條地幫常升減罪。
“常升乃太子妃之弟,附和議親、議貴之法。”
“常升在五軍都督府任職期間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當得上議能、議賢。”
“常升殺人固然不對,但呂家挑釁在先,辱罵常家先人,並且行巫蠱之事詛咒常家和三皇孫殿下,常升氣憤之下激情殺人,實乃情有可原……”
楊靖聽到這話當場就傻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就激情殺人?
再者說,呂家啥時候罵過常家先人了?
“周誌清,你這話可有證據?”
周誌清看了眼扇子,見上邊已經寫了關鍵信息,趕忙說道。
“有啊!”
“錦衣衛從呂家挖出大量巫蠱之術用的小人,上邊寫著常升的生辰八字,詛咒其瘋癲癡狂之類的。”
“另外,呂家還詛咒三皇孫早夭,常升就是聽了這事,這才一時憤怒殺人的。”
隨著周誌清的話音一落,他身後的武將們再次閃開一條路,幾個錦衣衛抬著個大竹筐,將一堆小人呼啦啦倒在地上,引起周圍百姓的一片驚呼。
“這麼多!”
“呂家欺人太甚,三皇孫乃是常家太子妃唯一的獨苗了,要我是常升,我也饒不了他們呂家!”
“說的對!”
“誰家有個眼瞅著能當儲君的皇孫,不都得當個寶貝似的護著,他們呂家竟然敢詛咒皇孫,常家滅了他們也是應該!”
“三皇孫可是常家的希望,呂家竟然想滅了人家的希望,真是死有餘辜!”
楊靖聽著百姓的風評一邊倒,腦門上都有些見汗了。
如果這些證據是真的,那呂家死得確實不冤。
可就算呂家在該死,是不是也得通過三法司會審定罪,然後由朝廷處置?
常升動用死刑算個什麼鬼?
“咳咳!”
“先不論這些證據是不是真的,但常升殺人總是事實吧?”
“本官判他個死刑,可有人有異議?”
楊靖這話一出,周圍百姓霎時沉默。他們支持歸支持,但沒人覺得常升不該死。畢竟是殺了一百多人呢,怎麼都得抵命了。
隻是對於淩遲這等酷刑有異議,現在聽到隻是死刑,眾人頓時閉嘴了。
周誌清尷尬地咳了咳,趕忙給身後的一乾武將打顏色,沒多久應天府府門外就響起了驚堂鼓的“咚咚”聲。
三位負責審案的官員聽到鼓聲一陣皺眉,今天可是審理欽案之時,怎麼還有刁民敢過來告狀?
再者說,應天府的衙役都是瞎子嗎,就不知道攔著點?
“大人,門外有上百人鼓噪告狀,狀告呂家欺壓良善,強買強死人命等等!”
楊靖一聽是這般狗屁倒灶的事情,當場就要命人將人給攆走。
這種案子放在平時都是大案,但不歸他們刑部管,應該由各地官府審理之後再呈報他們刑部審核。
然而,他這邊還沒開口呢,朱允熥那邊就搶先一步說道。
“將所有人叫進來吧!”
“三皇孫,此事不妥吧?”
“孤奉皇爺爺之命,前來聆聽百姓之音。這就是百姓的聲音,孤又有何拒絕之理呢?”
楊靖聽到朱允熥這麼說,臉上頓時臊得通紅,趕忙點頭稱是。
“是是是!”
“三皇孫所言極是,下官謹記三皇孫教誨。”
一百多百姓不可能全都帶上來,就算能帶上來,大堂裡也裝不下。
因此,隻能帶進來幾個代表,剩下的人都在堂外跪著。
幾個百姓一進來,就對著大堂上的官員磕頭哭訴。
“請諸位青天大老爺做主呀!”
“呂家這些年私自放印子錢,俺家隻是借了八兩銀子,兩年時間利滾利已經滾到四十多兩了!”
“小老兒還不起,他們就把我家女兒抓去抵債!”
“好好的黃花大閨女,就抵了十兩銀子,害得小老兒還要欠他們三十兩啊!”
“諸位大人,小人也有苦衷。小人為了籌錢買地,典當了一件祖上傳下來的首飾,卻被呂家當鋪給調了包,換成了木頭簪子,小人不服氣跟他們理論,他們就找打手打小人……”
“大老爺們呀,小人也有冤情!”
“小人被呂家的印子錢逼的兒子都死了,請大人為我做主呀,嗚嗚嗚……”
隨著越來越多的百姓哭訴,周圍的百姓們漸漸動容了。
如果說一開始,他們隻是在看熱鬨,看皇親國戚殺皇親國戚的樂子。
但現在他們聽到同為普通百姓的哭訴,心裡的天平漸漸傾斜,向著常升所傾斜。
因為相比起一個殺人犯,他們更痛恨那些為仗著權勢欺壓百姓,為富不仁的貪婪之徒。
常升殺人,但殺的是權貴,而不是隨便殺人。
但呂家放印子錢,害的可不是勳貴豪門,而是他們普通百姓啊!
兩相一比較,他們頓時覺得常升更能接受一點。
當越來越多的人狀告、哭訴,當越來越多的命案浮出水麵,呂家這些年乾的醃臢事漸漸曝光在公眾麵前。
彆說周圍的百姓們義憤填膺,就是楊靖這個事實上的主審,聽到這麼多百姓狀告呂家,已經狀告的那些事情,眼珠子都隱隱發紅。
呂家這些年背地裡竟然乾了這麼多惡事?
不過想想也不奇怪,不論是當鋪還是印子錢,都是坑人害人的東西。
這兩樣想要掙錢,手不黑,心不狠基本上是做不到的。
當然,相比起開青樓、賭場的皇家來說,呂家這點事反而不算什麼了。
但話說回來,青樓、賭場一般人可消費不起,坑的是有錢人。
然而當鋪和印子錢則不同,坑的可是窮人百姓。
沒多一會兒,大堂外邊就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吼聲。
“殺得好!”
“這種醃臢人家,就該被滅門!”
“呸!”
“活該!”
“常家二爺這是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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