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從乾清宮出來,就爬到老朱的肩輿上,讓他們抬著自己去文華殿了。
現在這個肩輿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在用,老朱來回上朝,或者去後宮都對自己走著。
雖說有不少大臣上折子參奏,說此事不符合朝廷禮製,還有人建議朱允熥主動推辭,以成全其孝義之名,但不論是老朱還是小小朱都不當回事,隻當這群人在多嘴多舌。
朱允熥到了文華殿,又趴在自己的座位上,好好地將補服上的“魚”改了改,重新定了下品級順序。
既然老朱不讓他用五品以上的,那他就把五品以上的鯊魚、章魚、黑魚等物挪下來,變成五品以下的。
再把原來六七八九品的鯉魚、草魚、鰱魚、鯰魚之類的挪到上邊去。
這就是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
文華殿裡的三個師傅,看到自己精心裁定的文華殿官製,被皇太孫改得麵目全非,心疼得都要滴血了。
不過,一想到老皇帝把“品”改成“段”來惡心人,幾人也就無所謂了。
隨他們老朱家這對爺孫倆折騰吧!
反正大明江山是他家的,關他們屁事!
然而,當朱允熥將新畫的補服塗上顏色,展現給三位師父之時,三人齊刷刷地被精美的圖像給鎮住了。
“這真是老夫設計的補服?”
“這鯊魚,嘖嘖……仿佛要擇人而噬呀!”
“還有這大鯨魚!”
“漂亮!”
“隻是可惜嘍,本來咱設計的禮服製度裡,大鯨魚可是給一品大員用的,現在竟然被你拿來給六品官用,當真是暴殄天物!”
朱允熥才不管那些呢,隻是問三人道。
“你們就說好不好看吧!”
“好看!”
“皇太孫治國隻能先不提,單說這丹青一道,已經比宋徽宗強出不少了,哈哈哈!”
朱允熥白了楊新爐一眼道。
“楊師傅,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拿孤跟宋徽宗那個昏君做比!”
“信不信,孤明天就把你孫子抓進宮當太監!”
楊新爐聞言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
“老臣知罪,老臣再也不敢啦,請皇太孫饒了老臣的孫兒吧。”
“皇太孫宮裡若是缺使喚人手,倒是可以把老夫抓到宮裡當太監,沒準老夫一發憤,寫出個堪比《史記》的皇皇巨著呢,哈哈哈!”
“呸!”
“想得美,你是想進宮養老吧!”
楊新爐故作誇張地道。
“呀,這都被皇太孫看出來啦?”
高明見兩人越說越不像話,趕忙打斷兩人的說笑。
“皇太孫,陛下那邊還有什麼交代嗎?”
高明跟楊新爐和秦亨伯不同,這老頭方正得很,從不跟朱允熥開玩笑。
朱允熥麵對高明的時候,也不敢隨便開玩笑。
因為他敢開玩笑,那老頭就真敢當真!
“沒了!”
“皇爺爺說了,文華殿的官職跟朝廷的不同,五品以下的官職孤可以隨便封,等孤做出一定成績,就可以封三品以下的。”
“三品以上的權限永遠不會給孤,隻有孤當了皇帝後才行。”
高明聞言點點頭道。
“陛下此舉倒也合情合理。”
“五品以上就可以蔭封子嗣入仕了,三品以上更是隻有部堂級高官才行。”
“一旦貿然開放,必定會讓世人輕慢朝廷官員,對國朝的統治不利。”
朱允熥才不管那麼多呢,見三位師傅沒有異議,當即拿著新畫好的補服去找尚服局的楊琉璃去了。
楊琉璃自打“瓷枕”事件進入尚服局,隻用了幾個月時間,就從司衣擢升成正五品的上服。
不過宮裡女官的品級,比朱允熥這邊封出去的“魚官”還水呢,根本沒人拿他們當回事,也就是在宮裡多拿點工資罷了。
楊琉璃乃是朱允熥的乳娘,有著這層身份,就是後宮的皇妃都得高看幾分,誰敢給她臉色看?
因此,尚服局的原尚服,趕忙找郭慧妃討了個閒差,把尚服局的位置讓出來,給坐老虎凳的楊琉璃當。
楊琉璃也非常感念前任上司的主動讓賢,對其非常恭敬,還時常去探望她。
她本是覺得過意不去,覺得自己把人家的缺給頂了,想讓自己舒坦點。
不過,她這麼一折騰,倒是給她在宮裡攢了點賢名。
畢竟,楊琉璃這身份,注定了是宮裡一霸,沒人敢惹的存在。
她現在表現出這般好脾氣,宮裡侍候的宮女、太監們也能好過不少。
楊琉璃聽聞皇太孫來探望自己,趕忙迎了出去。
在行過禮後,楊琉璃看著又長高了幾分的皇太孫,滿臉欣慰地稱讚著。
“皇太孫越發有威儀了,不愧是大小姐的血脈,長得就是俊俏!”
楊琉璃乃是前太子妃常氏帶進宮的老人,一直以大小姐稱呼常氏。
朱允熥見到楊琉璃也挺開心的,拉著她問寒問暖。
“乳娘,你在這兒乾得可還順意?”
“若是不順心,孤讓皇爺爺再給你升官,我瞅著秦德順的禦用監就不錯,咱們把他給頂了吧!”
王德站在朱允熥身後,聽到自家主子這麼說,腦門上汗珠直冒。
這話要是讓乾爹聽到還不得哭死呀!
乾爹對自家殿下可是掏心掏肺呀,昨天為了救殿下,還挨了皇爺好幾十鞭子哩,自家殿下就是這麼報答乾爹的?
楊琉璃聞言趕忙擺擺手道。
“可千萬彆……”
“秦公公是厚道人,咱們不能乾那事!”
“皇太孫,您就不用為奴婢操心了,奴婢在這兒乾得挺好。每天就是縫縫補補,給宮裡的貴人做做衣裳啥的,奴婢乾得很開心順遂!”
“乳娘開心就好!”
“對了,聽說乳娘家裡還有兩個兒子吧,他們現在在哪兒當差?”
“要是沒啥正經營生,就讓他們過來給孤當個護衛吧。”
“反正孤的護衛多,好幾千人呢,多幾個自己人,孤用著也放心。”
楊琉璃聽到這話,趕忙跪地上給朱允熥磕頭。
“奴婢代家裡不成器的兒子謝皇太孫殿下的恩賞了!”
朱允熥將楊琉璃扶起來,然後轉頭對王德道。
“王德,這點小事能辦妥吧?”
王德聞言趕忙答道。
“能!”
“太能了!”
“殿下有所不知,托了您的福,現在奴婢這張臉老值錢了,不管是朝廷六部,還是五軍都督府,誰不賣奴婢個麵子?”
“楊乳娘家兩個兒子的事包在奴婢身上,奴婢保準將他們安排妥當!”
楊琉璃見王德這樣說,趕忙朝著王德斂衽一禮。王德見狀當即讓開,然後笑著對楊琉璃道。
“楊尚服,咱倆當年可是太子妃的托孤重臣哩,咱們之間就彆講這些虛禮了。”
楊琉璃聞言眼圈驀地一紅,想起那些年遭遇的不公,淚水更是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誰說不是哩,當年咱們倆被呂氏欺負成啥樣哩……”
“奴婢被派去浣衣局洗衣,你白天去刷馬桶,晚上跑回去照看三皇孫……”
王德聽到楊琉璃講起以前的往事,也覺得眼圈有點濕潤。
“好在天可憐見,太子妃在天有靈,保佑咱們三皇孫平安長大,又……又得了陛下青睞,被封為皇太孫……”
兩人相對著垂了一會兒淚,王德這才想起來皇太孫還有正事要辦呢。
“咱們倆先彆哭了,皇太孫找你還有正事呢,你先忙著皇太孫的事吧!”
楊琉璃聽到這話,趕忙拿袖子抹了抹眼淚,然後看向朱允熥。
“皇太孫,您有啥事交付給奴婢去做?”
朱允熥也被兩人剛剛的傷感給帶偏了,聽到楊琉璃這樣問,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沒事!”
“你倆先哭,哭完了再管我也成。”
“孤知道你倆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你倆放心,孤以後肯定善待你們!”
楊琉璃聽到這話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
“啥善待不善待的,皇太孫能平安長大,就是奴婢最開心的事!”
“不哭了,我們倆要是真想哭,哭個三天三夜都哭不完。”
“不過說起來,我倆都算幸運的了,還有不少太子妃留下來的老人,被呂氏調到彆的地方了,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朱允熥聞言登時不解地看向王德。
“這話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