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您不是騙人吧,朝廷真能拿出五十兩銀子賠給俺們?”
“該不會朝廷賠了五十兩,到了俺們手裡就變五兩吧?”
“俺兄弟當年跟著吳王去打仗,死在戰場上總共就給了十兩銀子,買頭牛還不夠哩。”
朱值見眾人不信,當即指天發誓道。
“孤剛剛說得很清楚,是皇太孫賠錢,不是朝廷賠錢!”
“撫恤銀子不走朝廷的公賬,走皇太孫的私賬!”
“皇太孫要在每個縣都開辦一個錢莊,一個供銷社,現在還沒開到你們這兒,等以後開到了你們就知道了。”
“到時候,真有家裡不幸戰死之人,銀錢直接通過郵局、供銷社、銀行等店鋪送到你們手上!”
“說好五十兩就五十兩,一文錢都不帶少的!”
這時候有個見多識廣的人開口了。
“供銷社這東西俺知道,俺上個月去府城的時候看到過,那裡邊啥東西都有得賣,還收糧食、雞子、活雞、活鴨啥的哩!”
“不像官府收糧的時候那麼麻煩,隻要你糧食乾淨,沒往裡摻砂石,就按照成色定價。”
“收糧的時候也不像官府的人那般難纏,非得在鬥上踹幾腳,把糧食踹灑了。而是平了一鬥就給錢,一鬥一算賬,公平得很哩!”
“俺家兄弟為了給閨女湊嫁妝,賣了兩擔糧食,外加三隻老母雞,總共換了一千三百文!”
周圍的鄉長、裡長一開始隻當聽個笑話,可聽到最後這句集體紅了眼睛。
“啥?”
“一千三百文?”
“糧食多少錢一擔賣的,母雞算多少錢一隻?”
“糧食不算貴,一擔折銀錢五百六十文,一隻雞折銀錢六十文。”
“不過這隻是他們的收購價,你要是從他們手裡買就貴哩,一隻雞要加價二十文哩。”
眾人聽到這話,無不暗暗盤算。
如果這些東西賣給村裡的富戶,估計能賣到八百文都算多說了。
然而,賣給那什麼供銷社,竟然能多賣出五百文,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先不管這兵當不當,這供銷社可是個好東西。
事實上,這也是朱允熥主推供銷社的原因。
因為按照高明等人的說法,對百姓盤剝最狠的從來不是官府,而是村裡的富戶鄉紳。
百姓平時用錢,隻能拿糧食找他們兌換。他們就借此壓低價格,用極低的價格從百姓手裡收糧,收雞鴨鵝、牲畜等。
然後,轉手高價賣給城裡的糧商,或者他們自家就是開糧店的,轉手賣給城裡需要買糧的百姓。
這樣裡外一倒手,他們就平白多了幾成利。
一旦朱允熥想推行一條鞭法,最大的障礙就是老百姓手裡沒錢。
老百姓想要銀錢交稅,就得拿自己辛苦種出來的糧食找鄉紳們換,從而讓老百姓平白多被搜刮一道。
因此,朱允熥一直沒指望供銷社賺錢,隻想從中砍鄉紳一刀。
隨著老百姓將皇太孫征兵的消息帶回村裡,縣城要開供銷社的事也在村裡、坊間傳開了。
很多老百姓對於當兵沒啥興趣,但對於供銷社卻萬分期待。
隻有村裡的富戶鄉紳們非常反感,因為一旦城裡開了供銷社,他們就平白少了一條財路。
義務縣上溪鎮黃三村劉振劉老爺就非常生氣,不僅摔了自己最心愛的瓷碗,還命令全家跟自己一起挨餓。
他這些年放出去不少債,每年光是吃利息,就能讓自家賺得盆滿缽滿。
如果朝廷真在義務縣開那勞什子供銷社,豈不是村裡的那些窮鬼都能變得有錢了?
一旦村裡的窮鬼們都能有錢,那錢還是錢嗎?
劉振在屋裡踱著步子想了一宿,第二天就將家裡的幾個長工派了出去,讓他們去村裡挨家挨戶地要錢。
實在沒錢的話,拿東西抵債也行!
黃老爹一家就在逼債的行列之中,他早年上山挖礦遭遇塌房,一條腿砸斷了,家裡為了給他治病,從劉老爺處借了五兩銀子。
這些年利滾利都滾到十兩了,現在讓他一下子還債,他哪來那麼多錢?
黃老爹的大兒子黃狗兒看到老爹發愁,再看看家裡的弟妹,咬了咬牙道。
“爹!”
“俺聽村裡人說,皇太孫在縣城招兵哩,隻要去應了差,每人就有十兩銀子的安家費!”
黃老爹剛聽到這兒就打斷了兒子的話。
“不行!”
“老爹就是把這條命賠給劉老爺,也不能讓你去當這個兵!”
黃狗兒聞言嘿嘿笑道。
“老爹也莫說大話,就怕劉老爺不稀罕哩!”
黃老爹聞言,當即將拐棍扔過去,砸在大兒子的身上。
“你個夯貨,連個數都數不明白,去當兵不是送死嗎?”
黃狗兒聞言再次笑道。
“人家當兵是打仗,又不是招咱去數數。”
“再者說,人家說了,當了兵能吃飽飯。”
“爹!”
“兒子從小到大還沒吃飽過哩,兒子餓呀,兒子想去當兵,兒子想嘗嘗吃飽了是啥滋味!”
黃老爹聽到這話頓時不再言語,隻是任憑淚水在老臉上縱橫。
此時他心裡隻恨自己無能,讓兒子長這麼大連頓飽飯都沒吃過!
“兒啊!”
“你要是這麼說,那你就去吧。”
“當兵雖說不咋地,但好歹能吃飽飯。”
“嗯!”
“謝謝爹!”
黃狗兒在謝過父親後,就獨自收拾行李去了。
說是收拾行李,其實也沒啥好收拾的,不過是帶上幾雙草鞋,揀兩件破衣爛衫罷了。
至於被褥行李,他壓根就沒想拿,隻想著給弟弟妹妹們留著蓋。
第二天,黃狗兒就辭彆了父親,去了縣城征兵處報到。
他在一個書生處剛錄了名字,就被一個軍爺帶到一個坐在紅羅傘蓋的貴人麵前。
朱值看了看黃狗兒瘦弱的身體,眼底就閃過一絲不悅。
“這身板也太瘦了吧,就這能打仗嗎?”
黃狗兒聽到貴人說他瘦,也顧不上對方的身份了,當即為自己爭辯幾句。
“你彆看俺瘦,俺力氣大得很,百十斤的穀子,俺一人能挑兩捆!”
朱值聞言滿臉不屑地道。
“你能挑兩百斤?”
“來人,給他個一百斤的石鎖,他要是能拎起來,就算他過關!”
朱值的話音一落,當即有一個虎背熊腰的護衛,將一個石鎖重重地扔在黃狗兒麵前。
黃狗兒躲避不及,被石鎖濺起的灰塵嗆了一鼻子灰。
不過,他來不及抱怨,當即去抓石鎖。
然而,他使出了全身力氣,石鎖都牢牢地貼在地上紋絲不動。
黃狗兒見狀急得汗都冒出來了,但依然拿石鎖沒有半點辦法。
朱值見狀不由哈哈大笑道。
“孤剛剛說啥來著,孤一看你這身板就不行!”
“你還是回家再養兩年,等那拎動這石鎖再說吧,哈哈哈!”
黃狗兒聽到這話,急的小臉通紅。
“才不是哩!”
“俺是沒吃飽飯,你要是讓俺吃飽飯,俺肯定能將石鎖舉起來!”
朱值聞言冷笑道。
“這還不簡單?”
“來人,帶他去吃飯,如果他吃完了飯還是拎不動,就給他十文錢打發回去!”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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