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不想雇太多夥計,完全可以跟村裡的裡長、鄉長、糧長之類的合作,讓他們代為經營。”
“將部分商品放在人家院裡,老百姓在村裡就把東西買了或者賣了,然後隔三五天,派人下去結算一遍,再把收上來的貨物運回來……”
“收東西的價格嘛,這就看皇太孫想咋弄哩!”
“您要是隻想掙錢,那就比當地鄉紳的收購價稍微高一點點,老百姓隻要能多賣幾文錢,就是多走上幾裡地也願意賣給您!”
“您若是想讓老百姓得利,那就參照正常售價下調,刨除中間的損耗,下浮個一兩成。”
“而且,草民不建議您什麼都收,隻收一些當地的特產,或者最緊俏的商品。”
“草民這幾個月竟琢磨供銷社這玩意了,還特意趕馬車去過一趟京城,去供銷社總店去瞅了一眼。”
“草民感覺皇太孫在下一盤大棋……”
“皇太孫,您隻要根據各地市場的需求,定下一個統一的收購價,從便宜的地方收,運到貴的地方賣就行,根本沒必要什麼東西都收……”
朱允熥聽了王掌櫃的話,心裡生出無儘感慨。
鄉野有賢人啊!
朱允熥這一頓飯,直接從中午吃到晚上。
席間四位商賈都暢所欲言,紛紛指出他的供銷社有諸多問題,還給他提供了不少經營上的建議。
朱允熥命人一一記錄下來,散場後又命人給他們送回家去。
第二天,王掌櫃頭痛欲裂地從床上爬起來,他剛想喊人給自己倒水喝,就看到床頭放著一頂烏紗帽。
王大誌一臉懵逼地拿起這頂烏紗帽,隻見下邊還有一套綠色的官服!
“怎麼回事!”
“芸娘!”
“有人沒!”
隨著王大治的呐喊,一個年約三旬的婦人推門進來,對著王大治就是斂衽一禮。
“妾身恭喜老爺!”
“恭喜什麼?”
“老爺您忘了,昨天皇太孫跟您聊得非常投機,當場賜您九品鯉魚官服,並恩準您入京中商學院讀書!”
“啥?”
王大治聽到這話,驚得直接從床上摔了下來。
芸娘見狀趕忙上前攙扶,卻被王大誌一把推開。
“彆扶我,讓我一個人靜靜……”
“皇太孫非常賞識我?”
“賞我一套官服?”
“我當官啦?”
“我當官啦,哈哈哈……”
隨著王大誌回憶起昨天的事情,王大誌臉上的表情也越發誇張,最後定格在一個哈哈大笑的畫麵。
“老爺?”
“啊啊啊……”
“老爺,您倒是說話呀,您想急死妾身嗎?”
“啊啊啊……”
芸娘看到自家老爺這個樣子,急得嗚嗚哭著跑出去叫郎中。
兩刻鐘後,郎中背著藥箱來到王家。
“郎中,您快看看我家老爺吧,我家老爺剛剛得知自己當了官就大笑,笑著笑著臉就僵住了……”
郎中看到王大誌這番做派,頓時知道發生了何事。現在聽到王掌櫃媳婦的話,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了。
“不妨事,王掌櫃隻是笑得下巴脫臼了,待老夫為其歸位即可!”
郎中在王大誌的下巴處捏了幾下,隨後抽冷子對著其下巴猛地一頂,隻聽得哢噠一聲,王大誌的下巴當即恢複正常。
“哎呦,可疼死我嘍……”
王大誌下巴能重新活動後,可不敢大笑了,甚至連說話都不敢。
在喝了一大壺茶水後,就喜滋滋地穿上官服,對著水缸裡的倒影嘿嘿傻笑,滿腦子都想著一件事。
我當官了?
我王大誌竟然也當官了!
王大誌在對著水缸嘚瑟一圈後,趕忙跑到供銷社去拜見皇太孫,卻不料皇太孫一大早就回京了。
王大誌見狀滿臉的遺憾,隻能對著貼了封條的供銷社“砰砰”磕頭,來表達自己對皇太孫的敬重。
在王大誌磕了幾個頭後,其他三個獲賜官服的商賈也趕了過來,王大誌又陪著幾人重新磕了一遍頭,這才從地上爬起來。
“皇太孫仁義呀!”
“為了不耽誤咱們的生意,竟然下令關了供銷社!”
“我真是慚愧呀,前些天被枷號示眾的時候,我還偷偷罵過皇太孫,我真是罪該萬死呀,嗚嗚嗚……”
正在幾人進行自我反思,自我懺悔之時,常繼祖捧著一張“偽”聖旨走了過來。
“皇太孫有旨!”
王大誌等人聽到這話,趕忙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皇太孫手諭!”
“孤在與王大誌等四人閒聊後,深刻地意識到供銷社的問題,決定暫時關閉供銷社。”
“現委任王大誌為江浦供銷社經理一職,陳濟和、孫尚榮、耿清河等人為副經理,協理王大誌經營供銷社,待四人從金陵商學院深造歸來,即可赴任!”
“欽此!”
常繼祖在宣讀完朱允熥的諭旨後,還給四人送上一份金陵商學院的入學通知書。
四人看著通知書上燙金的五個大字,隻感到從未有過的激動。
他們不僅能當官,還能去讀書進學?
皇太孫對他們的恩情太大了,他們就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萬一啊!
“敢問這位大人,皇太孫在哪兒?”
“皇太孫對我們有天高地厚之恩,我們不親自麵見皇太孫,給皇太孫磕幾個頭,我們寢食難安啊!”
常繼祖聞言微微笑道。
“這就不能說了!”
“皇太孫乃是大明根本,行蹤是要非常保密的,尋常人打聽一下都是重罪,敢泄露皇太孫行蹤者,更是不赦之罪!”
幾人聽到這話當場嚇得冷汗直冒。
“大人恕罪!”
“我們真的隻是想感謝一下殿下,絕沒有加害殿下之心呀!”
常繼祖見幾人被嚇成這樣,趕忙解釋道。
“本官知曉你們的心思,不過皇太孫臨行前有話交代,說你們若是想感謝,就好生在商學院讀書,回來好好替他經營供銷社,務必將供銷社做成利國利民的店鋪!”
“是是是……”
“請大人給皇太孫帶句話,就說我們一定不辜負皇太孫的期望,一定好生替他老人家經營店鋪!”
常繼祖在傳達完朱允熥的諭旨後,並未奔向城門,而是騎上快馬朝著城裡最大的宅院而去。
朱元璋的長公主臨安公主和其駙馬李祺,因為李善長之事被流放江浦,朱允熥這個當侄子的來到江浦,若是不來拜見一下,定然會被人說閒話。
因此,他昨天處理完供銷社的事情,就直接來到臨安公主府拜見,並在此地留宿一晚。
常繼祖回來彙報之時,朱允熥正陪著大姑和大姑父用早膳。
雖說臨安公主是被流放到江浦,但她畢竟是大明長公主,皇帝陛下的親閨女,日子再差也比普通百姓強多了。
更何況,她還繼承了李善長家的產業,以及自己多年來“打拚”的莊園、田產、店鋪等等。
皇帝的女兒若是想創業,那在各行各業都能乾出一番名堂。
臨安公主不是個貪心的人,在江浦縣隻經營了幾家酒樓客棧,外加幾個田莊。
因此,朱允熥在江浦開辦的供銷社,並未對臨安公主的生意造成多大影響。
常繼祖在彙報完後,臨安公主還不待朱允熥說話呢,就搶著說了幾句。
“大侄子,你彆怪姑姑多嘴,要不是你姑父攔著,姑姑早就給你寫信,告訴你這裡發生的事了!”
“你那個供銷社真是不咋地,掙不了多少錢不說,還引得天怒人怨的,簡直丟儘了皇家的顏麵!”
朱允熥聽到大姑姑的數落,隻能跟個乖寶寶似的點頭稱是。
“姑姑教訓的是,侄子已經命人將供銷社關了,打算過段時間對人員進行培訓後再開。”
臨安公主聽了這話,當場驚呼出聲。
“啊?”
“你還要再開呀!”
“大侄子,不是姑姑說你,你好好經營明鋼商會和金陵煤業商會多好,那可都是年入百萬以上的好營生,乾嘛搞這個費力不討好的買賣?”
李祺聽到自家媳婦說起來沒完,趕忙使勁地咳嗽幾聲。
臨安公主聽到丈夫的咳嗽聲,沒好氣地懟道。
“你可歇會吧!”
“你又不是肺癆,大夏天的咳個什麼勁!”
“本宮跟大侄子說幾句體己話,礙到你什麼事了!”
李祺聽到自家婆娘這般說,氣得一摔筷子就坐到一邊去了。
相對於臨安公主的潑辣,他這個罪臣之後就小心謹慎得多了,生怕自家婆娘說錯了話,引得眼前這位大明未來皇帝的不滿。
朱允熥看出李祺的窘迫,趕忙笑著對他說道。
“大姑父不用擔心,我非常喜歡大姑姑快人快語。”
李祺見朱允熥這樣說,臉上的鬱悶稍解,朝著朱允熥露出一絲靦腆的笑容。
“皇太孫誤會了,罪臣不是嫌臨安話多,隻是怕耽誤太孫殿下用膳……”
臨安聞言冷哼一聲道。
“什麼罪臣!”
“你有什麼罪,公公又有什麼罪!”
“還不是父皇偏心,看不上我這個庶出,為了自己的私心,一點情麵都不講!”
李祺見臨安這般說,一張臉嚇得跟白紙似的。他也顧不上什麼上下尊卑了,趕忙去拉臨安,還用手去捂她的嘴。
“快彆說了……”
“你再胡說八道,咱們家就沒了……”
臨安聽到丈夫這樣說,也意識到不妥,識趣地閉上嘴巴。
隻是一想到全家的慘狀,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坐到一旁啜泣。
朱允熥見狀隻能放下筷子,然後頹然地歎了口氣。
“大姑姑、大姑父,你們倆就不用在我麵前演戲了,我雖不能給李相國翻案,但也絕不會加罪你們,更不會加罪幾位表兄妹!”
李祺見朱允熥這樣說,臉上露出一絲羞愧的表情。正在哭哭啼啼的臨安也不哭了,尷尬地擦乾了眼淚,對著一旁的丈夫抱怨道。
“我就說了,大侄子重情重義,才不是父皇那種鐵石心腸的人。”
“咱們有啥事直接求他就行,用不著整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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