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聽到臨安公主的抱怨,當場就兒女情長地英雄氣短起來。
“好好好!”
“咱不說了,隻要你們都好好的,咱就是死了也瞑目嘍!”
臨安公主見父皇這樣說,這才轉嗔為喜地給老朱盛了一碗蛋花湯。
老朱愛吃的東西都不是什麼名貴東西,一碗飄著幾片青菜葉子的蛋花湯都能讓他乾兩碗米飯。
在老朱跟愛女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朱允熥已經開啟了忙碌的一天。
朱允熥先是去太平門外的鐵器作坊,觀看了下蒸汽機的移植情況。
雖說鐵器作坊這邊隻是將動力源由水力改成蒸汽動力,但作坊的傳動裝置也要做出適當的調整和修改。
朱允熥參觀了蒸汽作坊的改建工作後,就徑直去了位於希望學堂內的科研院,對蒸汽紡紗機、紡織機等工作做出幾點指示後,就換上一套便服,給重點班的學生講課去了。
沒辦法,目前來說,他這個講師的地位無可替代,隻能親力親為。
在朱允熥手持粉筆,給學生們講解高等數學和物理課程之時,位於城外的靖海軍營地,也迎來了一位新的指揮同知。
因為朱允熥剛打掉兵部尚書,外加一個兵部侍郎,以及幾個兵部的小人物,整個六部對他非常恭敬。
當然,這也跟朱允熥沒直接一刀哢嚓了他們,給他們重新改判有關。
畢竟,大家都是出來當官混飯吃的,誰不希望有個好脾氣的老板?
因此,吏部的官員明顯看出聖旨有問題,一看就不是皇帝陛下的手筆,還是非常乾脆地給李祺出具了文書。
而且特事特辦,本來最少三天能辦完的事情,他們隻用了一個時辰就辦妥了。
李祺拿著墨跡還沒乾的文書,心裡不禁生出感慨。
若是放在十年前,他父親還沒死的時候,不用皇太孫、皇太子的麵子,光是他老爹的麵子,也沒人敢在文書上拖遝!
李祺略微感慨了下,就拿著文書去報到了。
他閒了好多年了,再不乾點事都感覺自己成了個廢人。
李祺來到靖海軍大營外,隻是看了看軍營的營盤,就感覺跟大明其他軍營的不同。
這裡沒有柵欄、拒馬之類的路障,隻有粉刷著白灰的磚牆,以及刷著油漆的大鐵門。
透過鐵門的縫隙看進去,看不到營帳,隻看到一排排整齊有序的房子。
李祺對此非常滿意,先彆說這軍營的實力如何,單說這環境就吊打大明一眾軍隊了。
李祺正趴門縫四處張望之時,突然聽到裡邊傳出一聲斷喝。
“什麼人!”
“此乃軍營重地,閒雜人等不得窺伺!”
李祺聽到這話,趕忙站直了身子,淡淡地看向說話的小兵。
“本官是新來的指揮同知!”
“有文書嗎?”
“有!”
“拿來!”
李祺將文書遞進去,剛想說幾句話,就見小兵跟邊上的人交代幾句,顛顛地跑遠了。
“人呢!”
“你們這是啥意思,還怕本官是假冒的不成?”
在李祺氣得直跳腳之時,靖海軍都指揮使值房內,傅友德見到小兵送過來的任命文書,不由笑著扔給邊上坐輪椅的湯和。
“靖海軍真正的都指揮使來嘍!”
湯和看了看任命文書,苦笑著搖搖頭道。
“咱倆都啥歲數了,還跟個晚輩爭?”
“不過李祺也算好運氣,旁人若是攤上他們家這種事,就算不死這輩子也廢了。”
“還想出來做官,還想掌兵權?”
“做夢去吧!”
傅友德聞言揶揄的笑笑道。
“沒辦法,誰讓人家嫁得好呢!”
湯和聽到這話,頓時笑岔氣了,一邊笑一邊罵道。
“你怎麼也染上馮大嘴的毛病了!”
“彆忘了,你兒子也是駙馬,娶了陛下的女兒!”
傅友德嘿嘿笑道。
“開個玩笑嘛!”
“不過老夫早就知道,自己這個都指揮使就是臨時的,隻要陛下找到合適的人,立馬把我踢到一邊去。”
湯和聞言點了點頭道。
“這是必然!”
“皇帝陛下的權利需要交接,咱們的權利也需要交接。”
“隻是皇帝陛下有個好聖孫,咱們家裡可沒有好孫子喲!”
傅友德聽到這話,也不由歎了口氣。
這才是最無奈的,他們拚死拚活地掙了個爵位,到了傳承的時候,發現家裡的子弟竟然沒一個成器的。
“算了!”
“先不想這些,咱們還是去迎接一下指揮同知吧!”
湯和聞言,眼皮當場耷拉下來。
“不去!”
“老夫咋說也是長輩,就是上位見了老夫,都得叫老夫一聲老哥,怎麼能去迎接李家的小輩?”
傅友德年齡比老朱和湯和小很多,但現在聽到湯和倚老賣老,他也不願意去迎接了。
“好吧!”
“咱倆就坐在這兒等李祺那小子過來拜見!”
“命人打開營門,放新任指揮同知進來吧!”
“諾!”
不多時,李祺在小兵的帶領下來到值房,在見到值房裡還坐著湯帥後,李祺心裡本就不多的怨念霎時消散。
他本來以為隻有一個傅友德,哪承想小小的靖海軍裡竟然還藏了一隻湯老帥!
“晚輩見過湯叔叔,見過傅叔叔。”
傅友德板著臉,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道。
“這裡不論親疏,隻論軍職!”
“本官忝為都指揮使,以後你就是本官的副手了。”
“這裡有靖海軍的條例,還有皇太孫親自撰寫的紀效新書,你拿回去好好拜讀一下,有什麼不懂的隨時來問我。”
“你的值房……”
“來人,帶李同知去他的值房!”
“諾!”
李祺看到這個景象,也隻好熄了跟傅友德和湯帥敘敘舊的想法,抱著桌子上的一堆文書,跟著門外的小兵去了自己的值房。
在李祺走後,傅友德笑著搖搖頭道。
“還是太嫩,比起當年的李相國差遠了!”
湯和聞言附和著道。
“李相國可是被上位讚為堪比蕭何的大才,李祺這孩子怎麼可能比得上?”
“不過,你這麼一點情麵都不講,有點說不過去吧?”
傅友德聞言笑道。
“有啥說不過去的?”
“這小子明顯是皇太孫找來牽製我的,我再怎麼跟他拉關係也沒用!”
“這麼說吧,這小子最大的價值就是跟我唱反調!”
湯和聽到這話,朝著傅友德豎起大拇指。
在大明的軍方,能讓湯和看得起的人不多,傅友德絕對算得上一號。
因為傅友德懂進退,知輕重,從不戀棧權位,一直琢磨如何急流勇退,明哲保身。
傅友德從抽屜裡抽出一本紀效新書扔給湯和。
“湯帥,你也彆閒著,幫著皇太孫完善一下此書啊!”
湯和接過書翻了翻,咬牙切齒地道。
“他奶奶的,不知道是哪個家夥給皇太孫編的兵書,竟然編得這麼好!”
傅友德聞言嘿嘿一笑,從抽屜裡又抽出一本。
這本書在他們軍營幾乎能做到人手一本,軍中凡是百戶以上軍官,更是必須熟讀此書。就算不能做到倒背如流,也得提起上句知道下句的程度。
而且,每隔十天半月就考一次,誰考的好誰升官,考得差的直接貶一級。
現在靖海軍的士兵操演、訓練、口令等,全都是按照這本書上的練,就連傅友德和湯和都不能乾預。
一開始,兩人還頗為不忿,總想著用自己多年的經驗給糾正一下。
然而,在看過訓練科目和訓練效果後,兩個老將集體閉嘴,轉而躲在值房裡研究起這本兵書,並挖空心思地挑毛病。
“雖說挑毛病很難,但總得挑幾個吧,要不顯得咱倆太無能了些……”
在傅友德和湯和絞儘腦汁的挑毛病時,李祺也打開了紀效新書,並認真地翻閱起來。
相對於靖海軍日常條例來說,紀效新書就有意思多了。
最起碼,他不用猜測,為啥軍中會禁止喝生水,為啥光是一個衛生條例,就寫了三十多條……
然而,在看了一會兒紀效新書後,李祺頓時被書中的內容震撼到。
這本兵書寫得太好了,幾乎是手把手的教人如何選兵、練兵、用兵!
哪怕他這種完全不通兵事的人,在看了這本書後,都知道如何統禦軍隊,訓練軍隊了。
李祺在激動過後,蹬蹬瞪跑到傅友德的值房,滿懷激動地問道。
“都指揮使大人,敢問這本兵書可是出自兩位國公之手?”
湯和跟傅友德,正挑書裡關於短兵篇的毛病呢,突然聽到李祺這話,一個個就跟吃了蒼蠅屎似的難受。
“不是!”
“我們兩個廢物,怎麼可能編出這麼好的兵書!”
“啊?”
李祺聽到傅友德的獅子吼,登時滿臉鬱悶地退了出去。
不是兩位老帥編的,難不成是皇太孫編的?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