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站在一旁聽著兩人的爭執,哪怕他一直覺得自家這三叔有點傻憨憨,但也不得不承認這貨說到點子上了。
火銃這東西跟傳統的弓箭比,最大的優勢不是射程遠近,而是他低成本的培訓模式。
一個合格的弓箭手太難培養了,少說也要三五年以上的時間培養。
草原遊牧民族之所以將漢人打得節節敗退,就是因為草原人從小就練習騎射,可謂是人人皆兵。
相對來說,漢族百姓更多的時間是在研究如何種地,哪有閒暇去練習弓馬騎射?
然而,火銃的普及正好彌補了這一點。
火銃射擊的訓練時間短,見效快,不管是老弱婦孺,隻要給他們一杆火銃,教他們射擊三五次,他們就能掌握要點。
正是因為火器的普及,草原遊牧民族才學會跟漢人和平共處。等到後續的機關槍出現,遊牧民族還變得熱情好客,以及能歌善舞起來。
朱允熥見兩人爭執不下,當即上前勸解道。
“二叔,三叔,你倆先彆爭了,等會見識下我的火銃營的威力就知道了。”
朱樉聞言冷哼一聲,氣哼哼地坐回椅子上,不再搭理朱棡和朱允熥。
朱棡見狀也現出鄙夷的表情,朝著大侄子說道。
“大侄子,一會兒好好表現,給你三叔爭口氣!”
朱允熥笑著答道。
“好嘞!”
幾人說笑的時間裡,一眾京營、藩王的衛隊都演練完畢。
正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軍隊演武的名次是一目了然的,誰都做不得假。
最終朱棡的衛隊以射擊第一的成績,隊列第二的成績成為本次軍演的冠軍。
至於第二,自然是憋著一股勁的朱樉了。
事實上,朱棣要是使點勁是能拿第一的,但他不想太出挑,更不想搶朱樉和朱棡的風頭,隻能屈居在第三。
前三排出來,後邊的名次就不重要了,靜等著皇帝陛下的責罰就行了。
最後是朱允熥名下靖海軍的軍演,不計入此次排名。
當主持此次軍演的梅殷,站在高台上宣布讓靖海軍上場後,所有文武官員都齊刷刷地趴在城牆上,哪怕湯和這種腿腳不好的老人,也強撐著病體拄著兩根拐棍趴在城垛上,想親自見證一下靖海軍的奇跡。
他跟傅友德是幫著朱允熥練過兵的。雖說朱允熥早就準備了練兵教材,兩人隻需要按部就班就行。但兩人也是全程見證者,靖海軍練成的參與者。
現在到了檢閱成果的時候,兩人的心裡比誰都激動。
在湯和趴在城垛上緊張地看向演武場時,傅友德正拉著一臉不情願的藍玉上城牆。
藍玉自打被削奪了爵位,整個人就頹廢了下去。哪怕朱允熥給了他鯊魚服,還聘請他去軍事學院當副院長,他都提不起半點興趣。整天把自己關在家裡,當起了混在洪武末年的老宅男。
今天軍演他也不想來,一來是沒啥好看的,二來是嫌棄丟人。
滿城牆的文武勳貴,就他一個白丁,讓一生好強的藍玉把臉往哪兒擱?
“老藍!”
“你就來看看吧,皇太孫的靖海軍非常強,能影響未來百年的戰場!”
“唉!”
“你就替他吹吧,你彆當咱不知道,那小子說是練兵,可是連軍營都沒去過幾次,手底下的將校名字都叫不全,就這能練出啥好兵都見鬼哩!”
“就這還想拉著老夫去什麼軍事學院,幸虧老夫托人打聽一下,敢情那什麼學院就一塊牌子,連個正經的校舍都沒有,學生和先生更是沒用,滿打滿算就一光杆將軍……”
傅友德聽到這話,心裡也是一陣好笑。
皇太孫還真是這種好大喜功的毛病,不管做啥事都整得聲勢浩大,實際上很多時候就是掛個“牌子”嚇唬人。
要是讓兩人知道,朱允熥已經很克製了,還有很多構想沒來得及實施呢,兩人估計會直接從城牆上跳下去。
在兩人在城牆上拉拉扯扯之時,城牆下方的國子監觀禮台上,眾人也伸長脖子在眺望。
他們這群國子監監生,雖說不能撈到上城牆上看熱鬨的特權,但皇帝陛下還是在城牆根底下,給他們找了個合適的觀看地點。
然而,這些生員並不喜歡看這種打打殺殺的場麵,他們覺得這東西有辱斯文。
但也有一些例外,比如說新晉的徽州生員韓清看得就很認真,為了看得更清楚,甚至還拿出一杆千裡眼,引得所有人側目。
眾人側目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被韓清的土豪給震驚了。
千裡眼在京城的供銷社有售,要一千兩銀子一根呢。
因此,在韓清拿出此物後,他邊上的生員也不看演武場了,全都齊刷刷地看向他,猶豫著如何開口,從他手裡借過來耍耍。
韓清也不喜歡軍演,但為了了解大明軍隊的實力,他也隻能耐著性子看。
當然,他也非常好奇朱允熥的靖海軍實力如何。
雖說靖海軍的強弱不能代表朱允熥,但通過靖海軍的表現,還是可以反推朱允熥在軍事上的水平的。
除了韓清之外,還比較在乎大明靖海軍的就是江南的九大海商了。
他們不敢明目張膽地進京,但卻紛紛派遣耳目前來觀禮,探查靖海軍的真實水平。
這也是他們唯一能通過合法渠道了解靖海軍水平的機會,平時他們的人靠近靖海軍營地,都會被當成奸細抓起來嚴刑拷打。
城牆之上,老朱見滿朝文武如此關切,又看了看左下手方向的藩屬國使節也趴在城垛上,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得意之色。
作為皇帝,他自然比彆人知曉更多內幕,他早就將傅友德和湯和叫進宮,詢問他們二人靖海軍的訓練水平了。
兩位老將也算是見過世麵之人,一提到靖海軍,都給出了極高的評價。
這讓朱元璋感到非常有底氣,這才將靖海軍放在壓軸的位置上。
隨著軍演總指揮梅殷的命令落下,靖海軍火器營一營,邁著整齊的步伐,扛著長槍就從陣列中走出來。
營長張江河喊著口號,領著眾人行進到白線邊上,當即喊停。
“停!”
“原地踏步……”
隨著眾人喊著整齊劃一的口號聲,原本的行進隊列也迅速調整好,變成了射擊隊列。
在距離把門百步之外,是排列整齊的一百個稻草人。
稻草人的身上畫著標靶,腦袋上則扣了個拳頭大小的陶罐充當腦袋。
原則上來說,隻要射中標靶就算“中”,如果射中陶罐,並將陶罐擊碎,那則可以稱為神射。
朱棡的衛隊之所以能贏朱樉,就是因為朱棡的衛隊射中的陶罐數量最多,達到三十多個。
百步之外射中拳頭大小的陶罐,已然是不得了的成就,足以堪稱神射了。
至於射銅錢、柳樹之類的,那不能說是扯淡,但在軍隊來說也不講究這個。
因為太難,沒有適應性。
對於他們軍隊的人來說,能在百步開外射中陶罐就已經算是高手了。
在底下的靖海軍進行射擊前的準備工作時,生性好賭的朱棡跟朱樉打起了賭。
“二哥,你猜靖海軍第一輪能射中多少標靶?”
朱樉的軍中也配備了火銃,知道這東西發揮太不穩定,當場伸出一根手指。
“能有一成中靶都算他運氣好!”
“一成?”
朱棡聞言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今年過年之時,我跟藍大將軍在大同打韃子的時候用的火銃,都至少能有五成中靶。”
“現在過去大半年,朱允熥又改進了好幾次,少說也能有八成!”
“八成?”
朱樉也露出跟朱棡一樣誇張的表情。
“三弟,不是二哥說你,要是真有八成中靶,二哥當場從城牆上跳下去!”
朱棡聞言笑了笑道。
“要是真能有八成,也不用二哥跳下去,隻要給我一千副鎧甲就成!”
朱樉不善地看向朱棡。
“若是射不中八成呢?”
朱棡豪氣乾雲地道。
“我給你兩千盔甲!”
“好!”
兩人正打賭的時候,朱棣和朱橚也湊了過來。
“二哥、三哥,你倆玩的時候也帶我跟五弟一下呀!”
“來者不拒,你倆打算押誰?”
“我押不能!”
“我也押不能……”
其他藩王見他們這邊玩的熱鬨,也跟著過來湊了個熱鬨。
“三哥,是不是買一賠二?”
“是!”
“那我押五百盔甲!”
“我押三百……”
輪到朱椿和朱柏的時候,兩人做了個跟眾人相反的決定。
“我倆一人出五百副盔甲押三哥!”
朱棡聽到朱椿這樣說,當即朝著兩人豎起大拇指。
“有魄力!”
朱椿則笑嘻嘻地問道。
“三哥,你彆光耍嘴,趕緊算算賠率升到多少了?”
朱棡聞言當即開始算賬,朱樉、朱棣、朱橚都是一千,其他藩王有五百、三百不等,總計五千五百副盔甲。
“約莫不到一比三,如果咱們贏了,你們倆的按照一比三賠付,剩下的歸我,哈哈哈!”
“三哥大氣!”
正在這時,老朱聽到身後的喧鬨聲,不悅地回頭看了一眼,嚇得正在坐莊的朱棡當場縮了縮脖子,朝著幾個弟弟擺擺手,讓他們離自己遠點。
老朱見眾人消停了,不悅地瞪了老三一眼,剛想訓斥他幾句,城牆底下突然傳來一陣火銃聲響,驚得他趕忙回頭去看。
然而,老朱也隻是看看而已。
他這把年紀,能看清遠處的稻草人都不錯了,哪能看得清標靶?
在第一遍火銃聲響過,張江河當場高聲喊道。
“退!”
第一排射擊過的士兵,聽到軍令後立馬後退到最後一排,第二排士兵則上前一步。
張江河並未命令第二排的士兵射擊,而是給了他們一個原地站立的命令,然後顛顛地跑到梅殷處報告。
“回稟大將軍大人,第一輪射擊結束!”
“收起火銃,等待報靶!”
“諾!”
身處坑道中的小兵,接到梅殷報靶的軍令後,這才從坑道中爬出來,挨個查稻草人上的標靶。
然而,在查過一遍後,眾人不敢置信的又查一遍,直至再三確認過後,這才來到梅殷麵前報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