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為何?”
“自古以來種田納稅,那是天經地義的,沒聽說朝廷免了種田的稅呀!”
老漢聽到這話臉上頓時露出狡黠的笑容。魏span
“咱跟你說,你可彆跟彆人亂嚼舌頭。”
“咱家鑽了個空子,咱家十口人都在一個戶頭下沒分家,按照皇太孫的新政,人均兩畝地以下不用交稅,俺們家正好卡線,當然不用交糧哩!”
“這點地老漢俺一人就能拾掇明白,仨兒子領著媳婦去金陵打工,又能多掙一份錢!”
韓清聽到這兒頓時知道老頭為啥神秘兮兮的了,因為按照大明律,他家這種情況是要分家單獨立戶的。
這老頭肯定是買通了裡正,或者是卡了個修黃冊的bug,這才將三個兒子都登在自己戶頭下。
老漢得意洋洋的說完,臉上隨即露出失望之色。
“不過這事也就占幾年便宜,等過兩年再重修黃冊的時候,咱家那幾個兒子就得單獨立戶哩,這地到時候還得重新分分,看咋弄能不用交糧……”魏span
韓清又跟老頭聊了一會兒,在得知村裡大多數青年人都去城裡打工,留下的多數是老人和孩子之時,也就悻悻的離去了。
然而,他剛走到村頭,又被一個高門大院人家的婆娘給叫住了。
“喂那貨郎,有上好的絲線沒?”
韓清本來都不想搭理這婆娘了,無奈在村口看到兩個穿著官差衣服的人,隻能硬著頭皮轉身往回走,去跟那個足足有一指厚肥膘的婆娘周旋。
“這位大姐想要啥樣色的絲線?”
中年女人聞言眉毛一挑,滿臉不屑的道。
“你都有啥色的?”魏span
“咱這兒啥色都有,赤橙黃綠青藍紫,就連京城富貴人家用的金絲銀線咱都有!”
中年女人聽到這話,頗為意外的看了看韓清,心道這貨郎好大的口氣,竟然還有金絲銀線?
“真的假的?”
“咱跟你說,咱可是見過世麵的,彆拿銅絲糊弄咱!”
韓清也不跟他廢話,在貨擔裡翻了翻,翻出一紮金線遞過去。中年女人看了看,見果然金光閃閃,像是足金抽出來的金絲,臉上這才多了幾分鄭重。
“看上去還不賴,那就一樣給咱來上一桄吧……”
“好嘞!”魏span
韓清再次彎下身子在貨擔裡一陣翻檢,不過在翻檢之時,他眼角的餘光一直注視著村口那兩個穿著官差衣服的人。
當他見到兩個官差徑直朝著他走來,他的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一隻手也伸向了貨擔的最裡邊,緊緊的握住刀柄,準備隨時抽冷子給這兩人來一刀。
然而,就在韓清以為必有一場惡戰之時,卻隻見那兩個官差越過自己,朝著中年女人走了過去。
“王賽花,你家地到底賣不賣,趕緊給個痛快話。”
中年女人一聽這話,當場扯散頭發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喪起來。
“鄉親們出來評評理呀,官府強買強賣呀,嗚嗚嗚……”
兩個官差見狀趕忙後退幾步,離著王賽花兩丈遠道。魏span
“王賽花,收起你那撒潑打滾的勾當!”
“俺們隻是奉了縣令老爺的命,來給你傳個話。”
“你要是現在賣地,縣裡按照市價收,咋地都好過你找不到佃戶,每年還得白白交著皇糧強吧?”
王賽花聞言朝著兩個官差“呸”了一口。
“啥叫按照市價收?”
“一畝地八兩銀子的市價,還要分十年結清,一點利息都沒有,你當咱是傻子不成?”
“俺家三代人,省吃儉用攢下這幾百畝地,不能到了俺這兒給敗了!”魏span
兩個官差見王賽花如此執迷不悟,隻能撂下幾句狠話離開。
事實上,縣令給出的命令就是買賣自由,全憑自願。
如果不是縣令逼得緊,他們倆連鄉下都不想來,隨便打發個二溜子就能過來傳話。
“行行行!”
“既然你不願意賣就自己留著,反正縣尊大人說了,賦稅一文錢都不能少,交不上稅縣裡就收你家地,到時候一文錢都不給你!”
王賽花聽到這話再次哭天搶地的哭嚎,最終用自己的超聲波哭聲將兩個官差給哭走。
在官差走後,韓清好奇的上前詢問。魏span
“這位大姐,您跟剛剛那倆官差說的是啥,俺咋聽不懂哩?”
王賽花聞言恨恨的道。
“還能是啥,不就是朝廷裡的奸臣搞出來新政麼,按照地多地少征稅……”
“虧得俺兒還是個舉人哩,早年間隻要交點糧,徭役啥的全免。”
“現在亂改一通,俺家一年平白無故要多交好幾百鬥糧,這日子可怎麼過喲,嗚嗚嗚……”
韓清早就知道這事了,他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大姐,俺問的是賣地的事,俺剛剛聽官差的意思,官府要買你家地?”魏span
王賽花抹了抹眼淚,滿臉不屑的道。
“是有這麼個事!”
“說是皇太孫新鼓搗出來的招數,要以市價收俺們的地,但現在不給錢,每年給一點,分十年能給完……”
韓清聞言低頭算了算,覺得這生意也不算虧。
換言之,朝廷沒明搶已經算仁慈了,現在給錢買地她竟然還不賣?
“大姐,官府這事還算公平吧?”
王賽花聞言頓時破口大罵。魏span
“公平個屁!”
“放在以前,俺一畝地一年收成就能賣一兩銀子,十年下來那可是十兩哩!”
“官府平白無故給俺抹去二兩銀子,這也叫公平?”
“再者說,你啥時候見過官府買東西給錢?”
“就算今年這縣官給了,你能保證以後的縣官還給?”
“到時候官府不給錢,你敢去衙門告狀呀!”
王賽花說完這話就恨恨的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塵土頭也不回的回了自家院子。魏span
“大姐,你的線……”
“不要了!”
韓清聞言隻能苦笑著將線重新放回貨擔裡,然後挑著貨擔趕往下一個村子。
不過在走了幾個村子後,韓清覺得自己沒必要再走了。
因為應天府附近的村子都差不多,年輕人要麼被官府忽悠到外地開荒,要麼被招工的給招走,去城裡作坊裡做工去了。
韓清從最後一個村子裡走出來,望著村口綠油油的稻田,對著那些死命攥著田地不鬆手的地主產生無儘同情。
按照皇太孫這麼個搞法,用不了幾年村裡連佃戶都找不到了,這些地主家的地租給誰種?魏span
難不成,地主領著婆娘和小妾種地?
韓清越想越覺得有趣,同時也對朱允熥的政策有了全新的認識。
他總算明白皇太孫為啥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改革稅製了,敢情皇太孫和朱屠戶一正一邪,一黑一白啊。
一個死命收稅,一個死命挖人。
當地主找不到佃戶,地主家的地自然就不值錢了,朝廷也就可以用極低的價格收走!
甚至都不用花錢,隻要地主家交不起賦稅,朝廷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沒收!
韓清想明白這些,對於自己未來的造反事業充滿了擔憂。魏span
再給皇太孫幾年時間,這大明的江山就是鋼澆鐵鑄一般的穩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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