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料石見銀礦守軍守衛嚴密,沒給他們可趁之機,他們這才含恨退兵。”
“嚴易將軍不好好守著銀礦,帶著人四處打仗,既是對出雲國、安雲國、石見國、長門國等幾國的報複,也是想將危險消滅在萌芽之中,起到防患於未然的作用。”
“畢竟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雖說嚴易將軍在執行過程中錯殺了一些人,但換成咱們在座的人去做這事,咱們就能保證不錯殺一個好人?”
李堅這番話一出,剛剛還叫囂著斬立決,淩遲處死的官員集體沉默。
他們換位思考一下,發現自己若是處在嚴易的位置上,頂多是能少殺點,絕不可能杜絕錯殺的情況。
因此,嚴易充其量是禦下不嚴,管教無方,還真達不到必死的程度。
乾仁見大明官員有被說動的趨勢,氣得當場就站了起來,憤怒的指著李堅罵道。
“一派胡言!”
“我問你一下,你殺一兩百可以說是錯殺,那多殺的一兩萬也叫錯殺?”
“上百個村子呀,其中還有七個集市!”
“母親帶著自己新紡的線去集市上賣,隻想著晚上回家的時候,給丈夫買上一壺酒,給婆婆扯上一塊布,給貪吃的孩子買上一塊飴糖。”
“然後遇到一夥暴兵,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砍,最後慘死在血泊之中……”
“慘呀,悲呀,苦呀……”
“蒼天見之不免流淚,草木聞之不免傷心。”
“你得是何等鐵石心腸,麵對此等慘狀不僅無動於衷,竟然還有臉為那屠夫狡辯!”
剛剛本有些鬆動的官員,聽到乾仁這番如泣如訴的控訴,再加上乾仁講的小故事,瞬間被乾仁的這番話打動,再次覺得嚴易是個十惡不赦的惡鬼,應該將其淩遲處死才好!
“殺!”
“此寮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不殺不足以彰國法!”
兵部尚書唐鐸聽著大殿上官員的喊打喊殺之聲,心裡有幾分不悅,但他剛剛畢竟已經給嚴易定性了,此時就算想推翻也晚了。
因此,他隻能看向高明,希望高首輔幫著拉拉偏架。
高明也很反感乾仁的這番小作文,這分明是他們大明內政,啥時候輪到一個化外小王說三道四了?
但高明跟唐鐸一樣,他早就給嚴易案定了調子,咋判都逃不了一個死字。
頂多是在死法上斟酌一下,比如說賜死,或者是斬首示眾的區彆罷了。
高明見乾仁還想編小作文,不由看了眼下方的李堅。
“李都督,你可還有話說?”
李堅聞言當即站出來道。
“有!”
“不就是小作文麼,像誰不會編似的!”
“諸位試想一下,你身為一個駐日本國的石見銀礦守備將軍,你的職責是守備銀礦不被人搶奪,保證銀礦每天按時按量的產出。”
“然後你無端被人偷襲,礦洞被人炸毀,死傷幾百名礦工,軍營還被歹人投毒,死傷幾百名袍澤弟兄,你就不想著報複一下?”
“報複初期你還是非常克製的,隻殺拿著武器的武士、浪人,但當某一天,你路過一個村莊。你們進去之時村民非但不理睬你們,反而朝著你們吐口水,並且去給附近的敵人通風報信,致使你行軍途中被敵人埋伏,死傷了幾百名兄弟,你會如何做?”
“你會不會回身將出賣你的村民殺死,給死難的弟兄報仇?”
李堅這番話一說,剛剛喊打喊殺的人不由陷入思索。
如果他們在戰場上遇到這種情況,隻能乾的比嚴易更狠,報複的更徹底!
一時間,很多拿了乾仁孝敬的禦史言官,都覺得嚴將軍有點冤枉了。
這種四麵皆敵的環境下,誰又能保證自己是聖人呢?
乾仁見眾人再次有被李堅說動的趨勢,趕忙跳出來辯解。
“你說的情況確實有,那我問你一句,我日本國海上町村,村民聽聞是天朝上國的士兵過境,一個個載歌載舞,敲鑼打鼓的歡迎,為何依然被嚴屠夫給屠殺殆儘!”
“海上町村全村一百八十條人命,還有三個懷有身孕的婦女,都被嚴屠夫給殘忍殺害了,這群家夥簡直喪儘天良,嗚嗚嗚……”
乾仁說到這兒,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還命人拿上來一幅畫卷。
“諸位請看,這是路過的僧人繪製的海上町村地獄圖!”
“全村一百八十人的死狀曆曆在目,諸位就沒有半點惻隱之心嗎?”
六部九卿聞言趕忙湊上去觀看,當他們看到畫卷上的慘烈場麵,一個個臉色煞白的轉過頭去,有那心理素質差的,更是直接在大殿上乾嘔起來。
“嘔……哇……”
“喪儘天良!”
“豬狗不如!”
“此等惡徒合該千刀萬剮了他!”
雖說高明不喜乾仁乾預大明內政,但在看到此圖後,依然對素未謀麵的嚴易生出無儘惡感。
這家夥屬實太可惡了,為了軍功竟然連老弱婦孺都不放過!
坐在屏風之後的老朱,也對畫卷充滿了好奇,再給秦德順一個眼神後,秦德順當場顛顛的跑出來,將乾仁進獻的畫作拿給他看。
老朱在看過之後,發出一聲沉悶的拍桌聲。
“嚴易該死!”
大殿上的官員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心裡立馬知道該怎麼做了。
嚴易是死定了,但罪名上可以斟酌。
比如說加上一條濫殺無辜,喪儘天良之類的?
五軍都督府的幾個都督見狀,心裡也是一陣哀歎。
本來他們還想試著保一下嚴易呢,嚴易不論咋說,也是他們五軍都督府出去的將領,就這麼死在這點小事上多少有些不值。
但現在老皇帝親自發話了,死罪必不可免,隻能儘量為嚴易爭取下身後名了。
比如說族中子弟不被牽連,可以繼續從軍或者讀書。
李堅比他們想的更遠一些,他已經打算偷偷給嚴易發信,讓他趕在皇帝的特使去抓捕他之前自殺謝罪了。
按照大明律,人死債消,他隻要死了,他的子孫後代就不用被牽連,他這些年在日本國積攢的家底也能基本上保住。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想為嚴易爭取一下,萬一能死中求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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