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最後一縷晚霞在天邊徘徊不散。
這座西南區域的小城市又沉入了晚間煙火中,就連廢墟上的晚風都帶著幾絲晚飯的香馨。
紮根在水泥板縫隙中的荒草迎風舒展,草葉飛揚,像是在擁抱自由。
墨瑟站在一座倒塌的塔樓上,手杖拄地,黑色燕尾服一塵不染,身旁荒草隨風起伏,他遙望遠方沉入地平線的落日,沉默不語,像是個沉思的紳士。
他在這裡等了很久了,時間悄然隨風流逝。
遠方,另一座廢棄的高樓上,樊爐臉色鐵青,穿上了一身特製的黑色作戰服。
這一戰可能會點到為止,也可能會分生死。
麵對神秘且強大的墨瑟,哪怕同為五級生物,樊爐也沒有太多信心。
現在,大戰將起,而墨瑟卻根本沒有看他,而是背對著他,遙望遠方的地平線,這就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墨瑟根本沒把他當做合格的對手!
“你會為你的高傲與自大付出代價!”樊爐咬了咬牙,低聲自語。
他緊緊握著作戰服攜帶的幾個保命裝置,臉色比平時難看了很多。
身旁,幾個酒館成員都麵帶憂慮。
他們已經給總部那邊發了消息,可總部隻是讓他們自行解決,不要把事情鬨大,一切都等談判結束。
“自行解決……看來這次問題有點嚴重啊。”
“墨瑟是那位主宰的親信,他的憤怒,一定程度代表了機械族的憤怒。”
幾人眉頭緊皺,都感到了強大的壓力。
那位傳說中的機械主宰尚未出世,他的一個親近下屬就能給他們帶來這麼大的麻煩,實在是讓人感歎。
機械族的力量太強了。
“早知如此,我們不該在這種時候徒生事端。”其中一人說。
“誰知道墨瑟會親自來呢?”另一人感慨,早知會演變成這樣,他們在一開始就應該攔住樊爐。
如果樊爐不對蘇夏動手,也不會引出餘陀,就不會有眼前這進退不得的選擇。
不對……
在一開始就不該進那家藥劑店!
藥劑店隻是個引子而已。
這次出兵失敗,讓墨瑟極為憤怒,哪怕屠戮了兩個反抗組織駐地又清理了兩個酒館聯絡點,甚至在全城發動清洗,都無法消弭他的憤怒。
他想繼續出手,但還需要一個借口。
而樊爐一行人剛好撞上了槍口,給了墨瑟這個借口。
他們都很擔心,萬一樊爐不是墨瑟的對手,以墨瑟現在的憤怒來看,很可能會對樊爐下死手。
“老大,如果見勢不對,立即往酒館分部逃。”有個成員低聲說,“現在還沒撕破臉皮,隻要逃到酒館內,墨瑟就不能動手了。”
“什麼意思?”樊爐神色難看,“你們覺得我一定會敗嗎?”
“不是,未慮勝先慮敗而已。”
“我不會敗!”
“老大,我隻是說說……”
這個成員無奈,實在是勸不動樊爐。
眼下,他們隻能把希望放在餘陀身上,畢竟餘陀勉強還能講點道理。
隻要擊敗了餘陀,再跟他好好談談,應該能把這次的事情壓下去。
廢墟外圍,圍觀的玩家越來越多了,消息已經傳開,許多內部群與論壇討論組裡都在聊這次事情。
不少玩家直接放棄了手中正在打的怪物,一路小跑而來。
以前的高階npc戰鬥都是隨機發生的,這可是第一次可以被完整記錄的高階npc戰鬥,誰都不想錯過,就連在郊區練級的那些玩家都急匆匆打車過來了。
“你們說誰會贏?聽說零點酒館很厲害啊,我老弟成了這個組織的實習殺手,他說裡麵有很多高級npc。”
“再厲害也沒有機器人厲害吧,你們看那個背對我們的機器人,逼格實在是太高了……”
有人指著墨瑟,斜陽下的墨瑟站在荒草起伏的廢墟上,背對眾人。
眾所周知,背對眾生的基本都是高手。
在玩家們的眼中,墨瑟與樊爐一樣,麵板數據全都是“?”,隻能讀出一個名字。
隨著時間推移,消息傳得越來越廣。
不止玩家,珊瑚城的原住民們也都得到了消息。
了解到詳情後,許多人都驚了。
“為了蘇夏與那個小藥劑店,餘陀城主居然親自動手了?”
不止餘陀,還有個許多人此前都不知道的背後大佬墨瑟。
兩人同時動手。
“城主大人到底有多麼看重那個藥劑師?”有人驚歎,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不惜與另一個大組織撕破臉皮,也要保住蘇大師嗎?”
珊瑚城的各個方向都響起了陣陣驚歎的聲音,不少人開始以新的眼光去看待蘇夏與那個小藥劑店。
經過這件事,以後在這珊瑚城裡,還有誰敢對蘇夏有任何臉色?
齊朗都不敢吧?
在市中心的辦公大樓裡,得到消息的吳中桂怔了怔,神色一陣變化。
在他身旁,四季稻的臉色難看得像是吃了蒼蠅一樣。
他們兩人為這座城市做了那麼多事,為機械族鞍前馬後,忙裡忙外,像是兩條忠心耿耿的哈巴狗,卻從來沒得到過這樣的待遇。
哪怕被餘陀表揚一句,他們都能興奮大半個月,每天和同事吃飯都要把這件事拿出來說。
“那幾個零點酒館的人,不過是碰巧撞上槍口而已!”吳中桂心情複雜無比,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嘴上這樣說著,但他心裡卻一直在打鼓。
自從蘇夏成為他的助手,他就一直沒對蘇夏有過好臉色,從沒給過蘇夏任何重要情報。
在他的安排下,整個情報部門,從上至下都把蘇夏邊緣化了。
蘇夏是個聰明人,他雖然嘴上沒說,但心裡肯定是知道的。
他會不會懷恨在心?
如今他一朝得勢,會不會回來報複?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那樣對他。”吳中桂揉了揉眉心,一陣頭痛,“得像個辦法……該怎麼跟他緩和關係?唉,今後多帶他去應酬幾次吧。”
“大人,沒必要這樣!”四季稻臉色蒼白,“他自己不在乎這個職位,與我們何乾?哪怕餘陀城主問罪起來,我們也有理由應對。”
“你怎麼那麼天真?”
吳中桂臉色微變,嗬斥他:“餘陀城主如果想處理我們,有再多理由也沒用!這是機械族的世界,不是你所在的那個世界,記住你的地位!”
“我……”
四季稻咬了咬牙,雙拳緊繃,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今天他一敗再敗,差點敗得信心破滅。
同樣是出賣自己的老師,為什麼蘇夏的待遇就那麼高?僅僅因為他還是個天才藥劑師嗎?
與此同時,在辦公大樓一樓的另一間辦公室裡,人類城主齊朗也有些焦躁不安。
他緊緊握著手裡的茶杯,抿了抿茶水,擔憂地詢問秘書:“小柴,餘陀大人會不會叫我把位置讓給那個藥劑師啊?”
“大人,你怎麼整天都在想這種問題?”柴安輕笑。
“我能怎麼辦?”齊朗憂歎,“我在這個位置上,得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我的命,一旦我被趕下去,結果可想而知。”
“放心,大人你目前做得不錯,機械族不會隨意換人。”
“可就怕……”
“不用怕,那個藥劑師此前被餘陀大人任命為情報部門的二把手,但他這個月的缺勤次數已經超過十天了。”柴安為齊朗打開珊瑚城的員工係統,找到蘇夏的個人信息。
整個珊瑚城政府的員工係統中,就屬蘇夏缺勤缺得最多。
不對,是隻有蘇夏缺勤。
最近的局勢太緊張,彆的員工誰敢缺勤啊?
哪怕家裡死了人都不敢請假。
柴安繼續說:“這個藥劑師一心沉迷煉藥,哪怕他餘陀大人讓他成為城主,他或許也會拒絕。”
“他不敢拒絕餘陀大人吧?”齊朗還是不放心。
“大人,不要以我們普通人的眼光去看待藥劑師,能被稱為天才的藥劑師,大多是一些偏執、古怪的人,為了精研藥劑,他們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哦……”
餘陀這才放心了不少,鬆開緊握茶杯的手。
他抓了抓頭發,點開財務係統,看了幾眼就又憂慮地歎了起來:“唉,小柴,你說的那些難民安置房,現在才做到第一期,就沒什麼錢了,我們這麼大一座城市,為什麼會這麼窮呢?”
“大人,難民安置房的工程進度不能慢。”
“可實在是沒錢了啊。”齊朗攤了攤手,“不僅這個,彆的工程也一樣,彆說買材料了,就連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
“不需要發工資。”柴安說道。
“哈?不給錢嗎?”齊朗一愣,“讓那些工人白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