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不是乏人使用、求才若渴,無非是表達自己並不吃獨食、願與大家和光同塵的態度,彼此進行一些政治資源的置換。
進入行台不久,他已經被火速提拔為從事中郎,而且還獲得主持專項事務的機會。不遭人妒那是不可能的,也需要加強與台府同僚的人情羈絆和利益糾葛,即便有背後射來的暗箭,也能有人遮擋分擔。
當李泰在台府與同僚聯誼的時候,宇文泰也在霸府後院裡擺開家宴,專門宴請老鄉趙貴。
宇文泰起居不尚奢華,廳堂陳設簡單,堂中除了他之外,便隻有趙貴和側席作陪的宇文導。
趙貴剛從長安被召回,此刻坐在席中須發淩亂、眼含血絲,一副風塵仆仆的憔悴模樣,見禮入席之後隻是悶頭飲酒。
宇文泰自然明白趙貴憂愁從何而來,但一時間也不知該要如何打開話題,隻是示意侍者殷勤為趙貴斟酒。
酒入愁腸,趙貴眼眶中泛起濁淚,突然離席而起,叩拜在宇文泰席前,解下印符佩物置於身前,哽咽道:“臣愚不堪事,戶中血脈尚不能守望周全,更不配主上推給大事……戶中遭此橫禍,父子俱成人間笑柄,行凶者狂笑暗處,每覽兒郎悲態,心痛如割!”
宇文泰並沒有直接回應趙貴的哭訴,隻是就席指著宇文導說道:“你去一趟長安,自雍州刺史以降,逐一審問,若有一員包庇罪惡,查實即捕!若無,責令州郡嚴查境內匪蹤,儘快查清何處罪惡行凶!”
宇文導聞言後便起身應是,但也並沒有急著離開。
事情已經發生多日,第一手的線索證據早已經消失殆儘,哪怕承平世道,想要追查清楚也絕不容易。更何況京畿周邊本就極多遊食盜匪,哪怕不是這些人行凶,但他們居無定所的遊蕩,也能極大程度的混淆視線。
而且趙貴家奴所提供的線索也都遮遮掩掩,有的地方甚至自相矛盾,再想將事情調查清楚,幾乎已經不可能。
所以無論宇文泰的吩咐,還是趙貴眼下這個模樣,所要的無非是一個態度而已。早一刻、晚一刻,也都沒有太大的意義。
宇文泰起身下堂,行至趙貴麵前,蹲下去撿起他那些印符佩物為之一一掛回,拍拍趙貴佝僂顫抖的肩膀歎息道:“我與元貴,豈止勢位的上下分彆?相識於寒素,相知於險途,相扶共生的舊事不止一樁,你怎能中道棄我?”
趙貴聽到這話,頓時哭聲大作,連連叩首道:“臣、臣慚愧,當年身陷葛榮軍中時,非洛生王包庇關照,幾不能活……當時便暗作誓願,一定要矢誌追從、不負大恩!但今主上造業於關西,策使群雄、內外員眾,任事已經不再非臣不可,臣……”
“這是什麼蠢話!難道我隻是一個絕情薄義的權徒?即便如此,也需要真正的忠義心腹來分擔事業!彼此間的情義深厚,難道比不上戶裡歲時有出的懷中小物?你愛子心切,輕易說出這種話來,我不怪你,但若仍是固執,則就讓人傷心!”
宇文泰給宇文導打個眼色,宇文導見狀後便入後堂引出數名堂弟堂妹。
宇文泰站起身來,勒令兒女們入前向趙貴見禮,趙貴見狀後連忙也起身側避開。
“讓這些拙物出拜,並不是向元貴你炫耀戶中的人口,隻是要告訴你,這些小物並不稀奇。”
宇文泰拉著趙貴將他送回席中,並又指著幾名怯生生的小女子說道:“之前便暗存計議,逢此失意傷心時刻,我明告元貴,此中有一女子是為你家養活。你若不嫌我家教簡約,就此堂中揀取,待她模樣初成,便請引走侍奉翁姑!”
聽到大行台這番話,趙貴又是一臉的激動,連忙避席而起,深拜於地道:“小兒何幸之有、貴何幸之有,竟得大行台如此深情以待!自此以後一定謹修門德、勇創功勳,恭待恩降!”
宇文泰抬手屏退兒女們,自己也坐回席中,這才對趙貴說道:“此言才是我北鎮豪傑該說的話,我家女子雖不珍貴,但也希望她能配得榮第、所遇優渥、門風可賞、深情和睦!”
趙貴聞言後,自然連連點頭應是。大行台許諾結親,雖然讓他心花怒放,但也不免暗自遺憾。他長子正適齡,但卻成了殘廢,自然不可能迎娶大行台家女子。
少子長成卻還需要幾年,這就意味著與大行台聯姻還要推後幾年。想到這裡,趙貴除了心恨那些歹徒之外,也埋怨起長子趙永國,若非這個厭物謀身不慎,此際便可與大行台聯姻了。
見趙貴不再一臉頹喪傷心,宇文泰便又微笑道:“今日邀請元貴,除了論定家事之外,還有一樁公事希望你能忍讓成全。你在洛水東岸那所園業,台府新立事項需要征用,你能否高義捐舍?”
趙貴此際還沉浸在喜悅中,聞言後便不假思索的點頭道:“台府大計為先,我怎麼敢因私廢公?即刻赴鄉收拾,請台府使員驗收!”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