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劉庫真姿態如此熱切卑微,就連兩側唐公親衛看到後都自覺肉麻的有些吃不消,然而這對其人而言卻不過隻是正常操作罷了。
李泰雖然不是一味喜歡阿諛奉承之人,但見到這家夥在眾目睽睽之下不顧尊嚴體麵的表達著對自己的忠心,倒也並不厭惡反感,抬手指著劉庫真說道:“免禮吧,若果然事如所言,自是免不了給你的獎賞。”
“多謝主上、多謝主上恩典!”
劉庫真聞言後又作再拜,這才喜孜孜的站起身來,滿頭滿臉的塵土,兩眼下方還垂著兩道淚痕泥道,可見剛才並不是一味的乾嚎,是實實在在表演了一番喜極而泣。
起身之後,劉庫真又趨行入前,待見李泰並無阻止,這便又喜孜孜的上前為主上持韁攬轡,然後便挺起胸膛,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樣往城門前行去。
“你今來迎,三五卒員隨從即可,將此千數徒卒滋擾城下,又要炫耀怎樣的威風!”
李泰又抬手指著城門前那些仍自隊列分明的稽胡卒眾們,對劉庫真輕斥道。
劉庫真聽到這話後,忙不迭又將腰弓的蝦米一般,口中連連說道:“主上恕罪、恕罪啊!奴因多年未見主上,又恐今時胡部兒郎多不識威嚴,所以引聚於此,讓他們能有機會瞻仰主上威容,也向主上自表奴恭奉前命,任事有成……”
“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李泰自不會被劉庫真諸種阿諛表現輕易糊弄過去,對於這些羈縻任用的胡酋,他從來也不會因為對方的態度如何便放鬆警惕,接下來便又沉聲說道:“所以用你羈縻諸胡,難道是真的因你乾練果決、能夠控懾群眾?
無非相較餘子,你更加的知敬畏、有分寸,更兼忠誠早有表現,所以多加信任。但若因此便失自持,頻頻聚眾騷擾州郡,那就是辜負本心、埋沒過往!”
“奴、奴知罪,主上、主上……”
劉庫真聽到這語氣已經有些嚴厲,心內頓時又是一慌,忙不迭又撲通跪拜在地,口中期期艾艾、隻是連連叩首。
“起來罷,病從淺中診治,事由微處覺悟。你聚眾來迎,用心也是殷勤。隻是要記得,凡所行事若唯任性才可自覺儘興,則此事不為也罷。”
李泰瞧得出這家夥對自己誠然仍是恭維有加,但觀其體格裝扮與如此排場,可見也是有點飄了,所以便隨口敲打幾句。
劉庫真跪在地上連連叩首應是,過片刻後見主上沒有再繼續追究的意思,這才又擦一擦額頭上的冷汗,起身攬轡而行,待至其帶來的那胡卒陣隊麵前,也不敢再作炫耀,隻是連連擺手驅散群徒,自己則仍垂首老老實實做個牽馬的馬夫。
待入郡府之後,西河郡文武群眾便悉數列席堂中為唐公接風洗塵,今日宴會酒席也並不過分奢侈,但也非常用心,酒水食料全都是西河郡當地所產,種類繁多,看著就非常豐盛。
每一道菜品奉上時,獨孤賓等人便細心的講解這些食材的產地淵源,以及如今的規模產量。而在聽到這些熟悉的地名之後,李泰也不免被勾起了回憶,開始暢聊起自己當年於此境中縱橫掃蕩、擊破群胡的經曆。
“此鄉當年胡荒深重,不知多少如末將等遭胡逼迫、家破人亡者,若非主上當年仁勇救濟,更不知此鄉何時才能得治!偌大鄉野,更無尺寸安寧之地可供百姓棲身,今時盛宴更連做夢都不敢想……”
西河郡當郡領掌鄉兵的帥都督呂川便是當年跟隨唐公掃蕩群胡的老卒,講到這個話題自是唏噓不已,及至動情之處,更是忍不住的淚灑席中。
聽到群眾紛紛講到稽胡殘暴故事,席中作為稽胡豪酋的劉庫真自是有些坐立不安。
之前城外被李泰略作敲打,入城之後劉庫真便換下了之前那一身華麗浮誇的袍服,如今隻穿著一件不太起眼的布袍,他在席中先喝了兩杯酒水,然後便起身離席跪在堂中,向著李泰作拜道:“奴雖然不是舊年肆虐此鄉的賊胡,但曾經也有誤入歧途。若非主上當年仁義活我,一身賊骨已經不知葬於何鄉!
生人但有知事,誰不歎羨北州今時之繁榮?繁華世道並非憑空得來,若無我主上規劃宏計,此鄉必然仍是禍患蔓延。群胡亦非生來醜惡,亦有可作教化之處,奴前受恩於主上,便有立誌將此恩義波及群胡,順應者活,逆抗者死!縱群胡如狼,也要馴成忠犬,為我主上防賊守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