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哼了一聲,“說!”
禦醫嚇了一跳,急忙道:“陛下憂心國事,勤勉政事,夙興夜寐,耗費極多,已呈油儘燈枯之勢,不過微臣會儘全力為陛下調養龍體。”
這當然不是實話。
實話就是,陛下你天天在娼女肚皮上睡過去醒過來,身體被淘空了。
可這話哪能說。
不找死麼。
朱祁鈺心知肚明,但也嚇得夠嗆。
油儘燈枯?
老子要死了麼!
顫聲問道:“能痊愈?”
禦醫囁嚅著,遲疑的說了句:“陛下乃是天子,自有神靈眷顧,隻要多加休養,再輔以湯藥,必然龍體無恙。”
哪敢保證什麼時候好。
實際上禦醫心知肚明,就陛下這生活作風,政事上耗費心血,私生活上沒有節製,精血虧空巨大,絕不是三五個月能休養好的。
朱祁鈺沉默了許久,虛弱的道:“宣武清侯石亨。”
明日立春,要行籍田禮,自己這身體狀態怕是下不了床,隻能讓隨行官員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人代行,而於謙和王文、胡濙等人坐鎮朝堂。
隻能石亨了。
石亨奉旨來到朱祁鈺榻前。
朱祁鈺交待了籍田祭祀諸事後,讓石亨下去準備,待他離開,朱祁鈺對興安道:“朕這一病,擔心有人會對太子不利。”
興安笑道:“陛下許是多心了,容許奴婢大膽說一句,已過去八年,如今帝位穩固,東宮德篤,誰敢有異心。”
東宮德篤?
朱祁鈺勉強浮起一抹笑意,那小兔崽子現在可配不上這四個字,又想起了小兔崽子大呼小叫在乾清殿折騰得自己哭笑不得的過往,心裡忽然就難過起來。
自己要是一命嗚呼,他坐得穩江山嗎。
南宮裡關了個皇兄,是個不定時的隱患,八年下來,隻怕對自己怨念極深,如果自己英年早逝,幼帝登基,皇兄會不會搞出一堆子幺蛾事來?
這倒還好,畢竟現在朝中臣子大部分都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
皇兄雖然是威脅,但不大。
真正的威脅是功高蓋主的於少保,掌控著兵部,又有團營這等彪悍戰力,若是於謙要篡國,根本沒人攔得住。
自己萬一駕崩,於謙隻要有這個意願,團營和兵部那邊可以輕而易舉的讓於謙黃袍加身,就算不黃袍加身,他也可以立一個傀儡皇帝。
如此局勢下,自己若是一命嗚呼,兒子的江山很可能坐不穩……
到時候不論是皇兄重新登基,又或者是於謙篡國,他們會善待小兔崽子嗎。
又想起了兒子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
死後得惡諡……
惡諡!
兩個字,像刀一樣一刀一刀的刮著朱祁鈺的心。
一念及此,朱祁鈺頓時急火攻心。
這幾年朱祁鎮和於謙帶給他的壓力瞬間爆發出來,隻覺腦袋一熱,竟然就這麼暈了過去,急得興安急忙對門外喊禦醫。
禦醫一陣折騰,小半個時辰後,朱祁鈺才醒過來。
揮揮手,示意所有人出去。
有氣無力的對興安道:“宣錦衣衛指揮使盧忠。”
但當盧忠到來後,朱祁鈺卻又昏睡了過去,直到天亮才清醒片刻,如此這般交待一番,盧忠立即下去安排。
盧忠下去後,朱祁鈺再次暈了過去。
禦醫束手無策。
陛下就不是病,是精血虧空,隻能慢慢休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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