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慶宮。
朱祁鈺回頭看了一眼,示意興安和李瑉都留在外麵。
興安大驚失色。
朱祁鈺搖頭,“無妨。”
對魏南風道:“你也留在外麵。”
魏南風有些意外。
作為史官,天天記錄整理朝堂會要,哪看不懂當下形勢,翰林院裡眾同僚私下閒聊時,一致認為,菜廟落成之時,就是上皇駕崩之日。
朱祁鈺此刻來南宮,大概是兄弟間的最後一次相聚。
隻怕少不了刀鋒之言。
讓魏南風跟來,有些反常。
魏南風知道原因。
陛下知道太子殿下要對上皇動刀子了,但他護子心切。
不願意太子殿下還沒登基就背上罵名。
所以陛下要主動背這個黑鍋。
讓他這個史官跟隨,是為了如實記錄,後世說起堡宗“意外”駕崩,便和太子殿下無關。
朱祁鈺提著酒壇子走入洪慶宮。
朱祁鎮和錢皇後已經在吃晚餐。
很簡單。
一葷兩素一個湯。
被幽禁南宮多年,石亨動亂後,南宮的心腹奴婢被清洗殆儘,朱祁鎮再沒有辦法和外界聯係,整日無事,隻好吃了睡睡了吃。
為何朱祁鈺生不出,朱祁鎮卻像兔子生個不停?
這也是原因。
洪慶宮大門被打開時,朱祁鎮和錢皇後心裡一緊,這些年都如此,每次開門,懷著希望的同時,也有恐懼。
深恐大門一開,便是一群虎狼士卒湧入。
還好,搭眼看見朱祁鈺提著酒壇走進來。
朱祁鎮起身。
兩兄弟互相行禮。
錢皇後識趣,起身到偏殿去,不打擾兩兄弟喝酒。
朱祁鈺坐下,將一壇子酒放在朱祁鎮麵前,自顧自的打開自己麵前那壇,倒了一杯,一飲而儘,朱祁鎮有些吃驚。
皇弟今日舉動異於往常。
出什麼事了?
朱祁鈺又倒滿酒,端杯舉在唇邊,道:“方瑛、陳友、沈煜、梁珤四人造反了,說奉皇兄金刀旨意,讓皇弟還位。”
說完又一飲而儘。
朱祁鎮正準備倒酒,聞言手一顫,酒壇子落地。
啪!
摔了個四分五裂。
酒香四溢。
心裡苦澀如黃連。
顫聲道:“金刀麼……”
朱祁鈺點頭,盯著朱祁鎮,“如今金刀在你侄兒手中,已讓宗人府確認過,確實是皇兄之前隨身佩帶的金刀,做不得假。”
朱祁鎮臉色蒼白,眼神絕望
還能說什麼。
還有什麼可說。
朱祁鈺道:“皇兄難道就不想說點什麼?”
朱祁鎮看著遠處,透過重重牆宇,是蒼茫夜色,也是那天高地闊的自由,可惜,大概永遠都無法擁有了。
這人生啊,南柯一夢罷了。
呢喃著道:“所以,你今天是來殺我的麼。”
朱祁鈺沒回答。
他下不了這個手,但按這局勢,不殺不行,兒子說的沒錯,皇兄不死,咱父子倆永遠睡不了安穩覺,除非向文官集團妥協,徹底打壓武將勳貴集團。
但文官集團裡也有投機勢力。
他們也能擁護皇兄複辟!
朱祁鎮知道了答案。
沉默。
許久,許久,夜色深沉,奴婢們掌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