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夏聯軍中作為先鋒的數千精銳士卒,烏老大、黑風洞五大高手,拎著耶律涅魯古躍上一棵青鬆頂端的李秋水,在七八裡之外,那個清紫玉白混融一體的巨大光球形成的時刻,無一不瞪大了眼睛。
距地麵十數丈的空中,看上去光明、幽暗的兩個球體懸浮對峙著,天地倏然變得暗沉,方圓數裡內的刮風、聲音,仿佛在刹那間停滯了下來。
而在寒日核心的內部,趙青以驚人的體魄與周身環繞盤旋的紫薇軟劍承受著光球核心處的恐怖壓力,心靈與神意卻愈發高漲,仿佛撐破了一道虛幻的屏障。
隨即,無論是她的眼、耳、鼻、舌,還是每一處竅穴、肌膚,五臟六腑、經脈骨骼、周身百骸,都有淩厲的劍意繚繞,交相輝映,實現了超越精神界限的共鳴。
在趙青眉心玄關處元神的主導下,七識歸一、幾無窮儘的磅礴劍意,共同凝練組成了一道純粹到極致的虛幻劍光,將寬闊的天地映照得虛無縹緲起來,仿佛一場不真實的夢境;
並於她運使紫薇軟劍在光球外層破開一個細微的小孔時,與寒日傾瀉而出的光焰融為一體,衝破了束縛,打破了凝固,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絢爛得照亮長空。
天空驟然變亮,寰宇陡然靜寂,裂開了一個小孔的寒日表麵,仿佛被紮破了的氣球一般,迸射出璀璨明亮的光焰,有如刹那間長出了一棵燦爛的火樹,樹枝不斷分叉,枝頭有夢幻晶瑩的花瓣綻開。
花瓣有明有暗,五彩斑斕,陰陽歸流,層層疊疊,按照玄妙的規律在空中旋動著,變化著,一重又一重,仿佛發源自難以描述的深處,讓周圍的虛空都有些扭曲了起來。
通過在表麵破開孔洞、及時傾瀉壓力的方式,趙青大大降低了自己待在寒日核心的危險,同時也將正常情況下寒日殞滅的大範圍攻擊集中在了一塊較小的區域,提高了光焰的能量密度。
而七識歸一,刹那間增幅數倍的劍意,亦是與之相匹配的鎖定手段,神意氣相融無間,釋放出前所未有的強大威力,還要遠在當時她與獨孤求敗交手時開出仙門的情況之上。
光焰之所以沒有撕裂沿途的虛空,這是因為趙青模擬出的“至陽無極”終究不是真的,雖然威力相仿,但在本質上還是略遜了半籌。
隻過了一個刹那生滅的時間,火樹銀花般的光焰已然跨越了兩人間近百丈的距離,接天連地,落在了逍遙子周身幽暗深邃的領域上,使得這片虛無縹緲的空間在衝刷下迅速破碎起來,不斷向內崩解。
畢竟,逍遙子衍化出的領域再強大,也不可能與一方世界空間的堅固程度相比,如果他沒在領域核心操縱相對應的陰氣陽氣極力抵抗的話,早就在這束仿佛能破滅天地的恐怖光焰下灰飛煙滅了。
在這個刹那之間,光暗雙球的位置似乎發生了互換。
原本趙青所在的紫白光球驟然一黯,極速縮小;相反,逍遙子周身也在同樣收縮的領域,則在照徹長空的光焰衝激下化為了一輪照耀方圓百裡的浩瀚大日,隻在核心處留下了一個越來越小的幽暗小點。
但方圓數裡之內,並沒有令湖水蒸發、大地開裂、樹木焚儘之類的餘波激蕩。這招“寒日”淩空,其中的陰氣本就在陽氣之上,內熱外冷,因此並不怎麼熾熱。
然而,在紫白光球極速縮小的時候,像是受到了巨大的牽引力,方圓上百丈的草木倒拔飛起,裡許外的湖水掀起了數丈的波濤,向著趙青的方向湧至,淹沒了好幾頭原本正在湖邊吃草、被嚇呆了的牛羊,然後很快地退了回去。
更遠的地方,遼夏聯軍的先行部隊,早已被嚇得手腳不聽使喚的士卒,臉上的表情凝滯,心臟不受控製的劇烈跳動起來,渾身的汗毛炸起,被吸得從他們騎的馬匹上跌落下來,倒栽於地。
而那些緊盯著遠處戰場的武林好手,所受到的影響似乎少了一些,但在難以想象的璀璨光芒照射之下,亦是雙眼刺痛難當,淚水橫流,短時間失去了大半視力,睜目如盲。
毫無疑問,這些人剛才儘力眺望看清的情景,將會是他們終生休想有片刻能忘掉的圖像。
持續了極短暫的時間後,趙青周身的光球完全消失,環繞盤旋著的紫薇軟劍紫芒褪儘,跟精氣神幾乎消耗殆儘的她一起,無力地墜落於地。
百丈之外的空中,剛剛將逍遙子身影淹沒、令天地失色的耀眼光芒逐漸消散,中心沒有留下半點殘留的事物,似乎這名想要得道飛升的蓋代宗師,已然隕落在了“寒日淩日”的光焰之下。
五六裡外,乘坐在神雕背上的童姑娘儘力睜大她短時間幾乎看不清東西的眼睛,向著曠然無物的那個區域望去,神色悲痛欲絕。
由於擅長與縹緲峰上的靈鷲打好關係,關心師父和趙青安危的她向神雕求助,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卻目睹了逍遙子倏然消失的一幕。
在童姑娘震動不已的同時,先前雪崩產生的大片粉末狀雪雲,終於沿著曲折的峽穀衝了出來,刹那間便要遮蔽天日,在這個偌大的盆地表麵覆上一層薄薄的沉雪。
沒有拾起滾燙如岩漿的紫薇軟劍,趙青倏然抬頭望向半空,不受時空阻隔地感受到了逍遙子若實若虛的精神、智慧、經驗,與他最後留下的言語,清楚明白地知曉,對方並未在她的巔峰絕招下重創死去。
在光焰與領域之間的激烈對抗中,領域內存在的每一分雜質都被衝刷、摧毀,讓逍遙子剛突破的境界得到了完美的打磨、淬煉,順利地如他預想中的那樣,將整片領域融入了他的元神內部。
儘管如此,逍遙子也不得不承認,如果他的突破慢上了數個刹那,趙青施展而出的最後一招,完全有能力讓他真正的形神俱滅,永無轉世再來的機會。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既可以說是勝了,也可說是敗了。
恍惚之間,整片盆地內的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看到了一個倏然浮現出來、正在向高空飛升而去的老者身影。
在這個神情悠然、泛著笑意的老道映襯之下,無論是如經斧削、奇峻無比的峭壁雪峰,流光溢彩、清麗迷人的高原湖泊,還是綿延如一條黑色長龍的遼夏軍隊,都忽然顯得平凡之極,給人以微不足道之感。
這場炫麗的景象,同時出現在了盆地內上萬人群的心靈深處,更是出現在了百裡外在縹緲峰上焦急地等待結果的眾人腦海之中,無遠弗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