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照鄰?!”
李泰微微一怔,心中有些詫異。
沒想到今日來這天牢之中,竟然還能偶遇將來的唐初四傑之一,並且還算得上是袁天罡半個師弟的盧照鄰。
此子在正史上將來也算是命途多舛,深受風疾困擾,最後獨自隱居山中,自儘而亡。
隻不過在如今這個神話大唐裡,想必他的命運也定會發生一係列的改變。
至少那風疾之症,在神通法術麵前,還談不上是無解之症。
告彆了小盧照鄰之後,李泰與袁天罡兩人一路向前,徑自朝著天牢深處的死牢中走去。
天牢戒備森嚴,且非重罪不會被收押進此,所以此時死牢當中,也就隻有兩間牢房裡有人。
“魏王!魏王殿下!!”
路過前一個牢房時,披頭散發的李元昌立馬連滾帶爬地跑到了牢門邊,將臉死死地貼在牢門的縫隙上,對著路過的李泰連聲喊道:“求求你了,求求你了,聽我說一句吧!”
可是李泰卻腳步不停,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魏王殿下!我知道錯了!你就當我是被豬油蒙了心,我已經更改了自己的口供,把所有對你不利的控訴全部都去掉了!”
李元昌拚命將胳膊從牢門的柵欄的縫隙中伸出,無力地衝著李泰揮舞道:“你開開恩!跟陛下求求情吧,要殺要剮,衝我一個人來就好!饒過我的妃子和孩子吧!”
“你一人做事一人當?”
李泰的腳步一頓,偏過頭,對著李元昌冷笑道:“你還真當自己是江湖俠客,孑然一身了?!”
“這些年來,對你的縱容還少嗎?若是嚴格按照本王定製的相關法度,就憑你每年欺壓百姓、偷雞摸狗的那些齷齪勾當,你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刑部砍得!!”
李泰厲聲喝道:“你知道嗎?是多少次父皇拉著我的手跟我說,他當初強登皇位後,心中一直對太上皇有愧,而你是太上皇最寵愛的皇子,所以讓我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就不要對你管束太嚴,這才讓你逍遙到今天!”
“可你呢?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收斂卻愈發無法無天!”
李泰淩空一握,直接隔空掐住了漢王李元昌的脖子,冷聲道:“你不會到現在都還在夢裡吧?你做了什麼?逼宮!造反!如此重罪你還想要從輕發落?!”
說完,李泰大手重重地一揮,直接將李元昌的身子如同死狗一樣砸到了天牢的牆壁之上。
“啊!!”
李元昌口中發出一聲如同殺豬般慘叫聲,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著。
“若刺皇殺駕的罪行,也能被諒解,那今後這龍椅,豈不要從原本的如坐針氈,直接變成火海刀山了?”
李泰不再多看趴在地上慘叫的李元昌一眼,徑自邁步越過他的牢房,來到了關押著廢太子李承乾的那間牢房麵前。
“嗖!”
不需要袁天罡打開牢門,李泰身形一晃,便直接穿門而入,負手站立在了躺在草席上的李承乾旁邊。
“殿下請便,臣去外頭守著。”
袁天罡識趣地拱了拱手,衝著李泰開口道:“保證不會有任何的閒雜人等過來,聽到您和李承乾的談話。”
“嘖嘖嘖,可真是一個貼心的忠仆啊!”
躺在草席上的李承乾微微眯著眼睛,嗤笑著嘲諷道:“想不到堂堂不良帥,在真正的主人麵前,也會像狗一樣乖巧地搖著尾巴。”
袁天罡掃了李承乾一眼,沒有說話,閃身化作一道殘影離開了這裡。
“嘿嘿嘿,我的好弟弟,你說像袁天罡這樣難以掌控的人,會不會因為我剛剛那句話,從此在心底埋下對你不服的逆反種子?”
李承乾從草席上起身,靠著牢房冰冷的牆壁,撩了撩眼前雜草般淩亂的頭發,衝著李泰咧嘴一笑。
“你幾歲啊?”
李泰撇了撇嘴,有些無語地聳了聳肩道:“這種低端的挑撥離間,你覺得會有用?”
“無所謂了,成王敗寇,如今你想怎麼嘲諷我都行。”
李承乾聳了聳肩膀,開口道:“不過李泰,你彆太得意,你隻是如今暫時贏了而已!”
“你時常陪在父皇身邊,應該能看得到吧?這幾年來,午夜夢回的時候,他有多後悔當年為了奪位而殺了自己的兄弟?他睡過幾個安穩覺?!”
李承乾看著沉默不語的李泰,如同厲鬼一般冷笑道:“你也逃不掉這個宿命的!你的良心會在今後的日子裡一點一點將你蠶食,最後在你的心底啃出一個越來越大的空洞,無論你如何惴惴不安也無法彌補填充,隻能在後悔愧疚中苦苦掙紮!你每在位多一天,你就會苦一天,哈哈哈!老子苦死你!!”
李泰看著狂笑的李承乾,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憐憫。
“居然將複仇的希望寄托在對手的自責上……”
李泰搖頭唏噓道:“你還真是夠可憐的。”
“父皇之所以自責,是因為他自己為了奪位而殺死了至親兄弟,可這又與我有什麼相乾?”
李泰嗤笑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是某人自己起兵造反逼宮,結果失敗了才落到這般田地的吧?”
“你少他媽的給我裝出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了!”
李承乾忽然就像是一條發怒的瘋狗一樣跳了起來,對著李泰咆哮道:“難道不是你讓袁天罡來我身邊臥底,故意引導我起兵造反的?”
“這就是你,自私、懦弱、推卸責任、連承擔後果的勇氣都沒有!你總是在怪彆人誤導你,那你自己腦子呢?!”
李泰淡淡地反問道:“彆人送給你一把刀,可你不用這把刀自衛,不用這把刀切菜,你偏偏要用它去殺人,難道衙門審判你的時候,你也要喊冤,說都是怪彆人給了你那把刀嗎?”
“這麼多年來,你明裡暗裡對我下手的次數還少嗎?”
李泰直視著李承乾的眼睛,冷聲反問道:“尾隨在我出巡路上的刺客,潛伏在王府的細作,給自己的太子妃下藥來色誘我!既然你先亮劍了,那就彆怪我也出招,公平合理,我不欠你的!”
“給太子妃下藥?”
李承乾聞言一愣,臉上浮現出了一絲錯愕。
“怎麼?你那晚大動乾戈的帶著兵馬闖進我的王府裡要人,這麼快就忘了?”
李泰看著李承乾的表情,旋即恍然道:“看來這不是你安排的?嗬嗬,那看來你身邊推波助瀾,想要逼你對我下手的人還不少嘛!”
“是陳吉……”
李承乾細細思索著,很快就想到了是誰。
那晚陳吉帶著陳班主來找他報信,這件事除了他們之外,不可能還有彆的幕後黑手了。
“就連他,就連他……居然就連他,也隻是想要利用我!”
李承乾恨恨地一拳捶在牆上,如同一隻受傷的野獸。
“原來我的身邊,從來都沒有一個真心待我的人。”
李承乾癡癡地笑著,可笑著笑著卻有兩行濁淚從眼角流下。
“你看看,李泰,你讓我拿什麼贏你?”
李承乾就像是一隻泄了氣的皮球,低聲道:“你身邊有袁天罡,有薛仁貴,有那麼多的朝臣支持你,有父皇偏寵你,就連舅父長孫無忌,還有我的太師魏征,他們也全都倒向你!你說!你讓我怎麼贏?!”
“你隻看到了我身邊有那麼多人支持,可你卻沒看到我,自從入朝參政這十二年來,朝朝暮暮勵精圖治!日複一日宵衣旰食!”
李泰朗聲道:“你在聽戲的時候,我在嘔心瀝血地設計調整軍備!你在與伶人嬉戲的時候,我在通宵達旦地製定大唐發展的下一個五年大計!你在跟漢王一起吃喝玩樂的時候,而我,卻在研究如何避免大河流域汛期時的水患,在規劃新的漕運線路該延伸向哪裡!”
“我……我……”
李承乾張了張嘴,被李泰給問得一臉呆滯。
“連外麵一個學童都會背《孟子》,你不會沒聽過吧?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自己屍位素餐,就不要怪彆人取而代之。”
李泰看著李承乾,開口道:“我知道,你一直不肯認罪,非要見我一麵,無非就是想要向我表示自己的不服,最好能在我心裡埋下一顆愧疚的種子,但我告訴你,你癡心妄想!”
說完,李泰俯下身子,直視著李承乾那閃躲的眼神,一字一頓地開口道:“因為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因為這皇位我配,你不配!”
李承乾如同一灘爛泥般地癱倒在地。
“想通了,就自己把認罪書寫好吧。”
李泰站起身,轉身欲走。
“等一等!”
李承乾忽然在背後叫住了李泰。
“能,能不能拜托你,今後多照看照看我的孩子們?”
李承乾有些卑微地開口道:“還有,蘇婉她還年輕,就算今後不嫁人,也,也難免會按捺不住寂寞,若是她有了奸夫,對孩子們不好,那……”
“李承乾啊李承乾,如果有眼無珠分等級的話,九天十地恐怕也無人能超過你。”
李泰停下腳步,出言打斷了他的話,開口道:“你知不知道?就是這個被你百般嫌棄、千般冷落的蘇婉,在這段時間所有人都巴不得想要跟你撇清關係的時候,可她卻每天都風雨無阻地等在我的王府門前,想要拜托我替你求情,想要搞清你是不是被冤枉了,想要再最後看你一眼!”
“你剛才一直抱怨你身邊沒有真心待你的人。”
李泰冷冷地掃了李承乾一眼,開口道:“可良人就在身邊,你卻視而不見。”
“什麼?什麼?蘇婉她……”
李承乾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顫聲道:“她……她……她沒拋棄我?可我卻……”
他羞愧地捂著臉,肩膀劇烈地抖動著,自從跟李泰談話以來,他第一次這般撕心裂肺地崩潰痛哭了出來!
李承乾後悔了。
蘇婉於他的堅持和不離不棄,對比著他自己於蘇婉的滿心猜忌和懷疑,這其中的差距,讓李承乾羞愧得徹底崩潰了。
他本來有著所有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一切。
可卻全都被他自己的放縱、猜忌、衝動,結果生生把一手好牌給打得稀爛。
“讓我再見她一麵吧,求你了,讓我再見她一麵吧。”
李承乾抓著李泰的衣服下擺,宛若即將溺死之人死死抓著岸邊的最後一根稻草。
看著李承乾那苦苦祈求的模樣,又想起蘇婉先前一直追著馬車追到力竭摔倒的身影,李泰歎了口氣,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