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稷就這樣目送毛遂離開，猩紅的目光落在毛遂脊背上，懸空的右手始終沒有麾下去。空蕩的大殿寂靜無比，隻剩下粗重的呼吸聲在上空回蕩。
上次這麼忍耐還是宣太後執政的時候，身為秦王的他也不得不聽宣太後的話。
“趙國……”秦王稷如同一頭被侵犯領地的年邁雄獅，憤怒的低喃著。
眾臣低頭沉眉，不敢抬頭注視。
半晌之後，大殿內響起秦王稷冰冷的聲音：“傳旨，封秦越為倫侯，擇其一子繼承爵位。”
眾人心中一沉，這算是徹底放棄救回秦越了，雖然他們不喜歡秦越，但是狐死兔悲，他們見到如此場景，心中難免感到悲傷。
“少府那裡可有進展？”秦王稷沉聲問道。
從趙國獲取酒精已經失敗，隻能靠自己想辦法了。不過好在酒精的名字中就有了提示，研究起來比紙和水泥要簡單很多。
特彆是水泥這個名字，極具迷惑性，使得秦國工匠最初把精力全部放在研究泥上麵了，浪費了不少功夫。
“稟大王，工匠們發現酒中有一種物質，具有消毒殺菌的作用，趙國應該是通過某種手段，將這種物質提取出來，命名為酒精。目前我們已經成功從酒中提取出來酒精，但是……耗費非常非常大……有些得不償失。”呂不韋有些為難的說道。
酒這玩意非常耗費糧食，秦國為了節省糧食曾多次下發限酒令，並將酒的價格提升了十倍，以此來減少酒水的消耗。
在技術並不成熟的情況下，再將濃度不高的酒水蒸餾酒精，耗費的糧食可想而知。
如果放在以前，各國就是有酒精，都不可能用來救治士卒。
因為士卒不值錢，糧食值錢。
但是現在秦國意識到了人的重要性，所有的財富都是人創造出來的，隻有保住每一個人，才能創造更多的財富，所以秦國不再像以前一樣漠視生命了。
不過這種事情需要慢慢改變，想要突然變得多珍惜底層平民也是不可能的。
“沒有辦法降低損耗嗎？”秦王稷問道。
“工匠們還在想辦法，但是沒有什麼進展。”呂不韋搖了搖頭，技術的突破不是一朝一夕的，有時候靈光一閃，就能往前邁一步，而大多數的時候隻是在原地踏步。
“告訴工匠，誰要是能將損耗降到可以承受的範圍，升爵三級，賞上田五百畝，金千鎰。”秦王稷大手一揮，他相信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大王英明。”呂不韋拱手說道。
“對了，各地選拔出來的人才名單都整理好了嗎？”秦王稷問道。
“稟大王，已經整理好了。”範雎遞上一卷竹簡。
話說到現在，紙其實已經流傳開了，畢竟趙國想要賣錢，再控製數量各國隻要想買也能買到，你總不能一張一張賣吧，因此各國上層基本上用紙來代替竹簡傳遞文書。
隻有秦國依然用竹簡，不是買不到，而是為了節省錢財。秦國目前的處境並不好，接連的戰敗嚴重打壓了百姓上戰場獲取功勳的熱情。
各個軍團也損失慘重，都需要重建，而西行的商隊至今未歸，西王母和新的商路都沒有蹤影。說實話，秦王稷對他們是否還活著都有些懷疑。
周圍各國和秦國的關係不斷惡化，因為趙國在裡麵攪和，以往的外交手段也失去了作用。
秦國以前耍了太多的流氓，又把其他國家打的太狠了，在徹底失去威脅之前，沒有人會相信他。
如果說趙國現在有錢沒糧，那秦國就是既沒有錢也沒有糧。
但是老秦人披荊斬棘的決心還在，六百多年來，秦國能夠從一個鳥不拉屎的邊陲小城，一步步成長為天下霸主，靠的就是永不言敗的信念。
現在的處境，遠比當初祖先麵對的困難容易的多。
為了節省每一分錢財，秦王稷下令後宮的嬪妃也要織布，將從趙國購買來的紙張賞賜給臣子，下令以後繼續使用竹簡木牘，還將繳獲月氏的純白色戰馬賣了，用來籌集錢財訓練大軍。
古典軍國主義的熱血從未冰冷，秦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靠的也不是嘴，先秦的貴族有著自己的驕傲，秦王稷不屑裝裝樣子糊弄治下百姓，他要的是以身作則，帶動整個秦國。
“明天太子和王孫陪寡人一起見見他們。”秦王稷看向太子柱和王孫子楚。
“諾。”太子柱和子楚俯身說道。
……
魏無忌回來了，第一時間麵見了趙括。
下午，趙括在馬服君府設宴，隻有他和魏無忌兩人。
趙括沒有詢問魏無忌在魏國的事情，隻是將趙國未來發展的規劃說給他。
論戰略規劃，天下沒有人是趙括的對手，畢竟多出兩千多年的眼光不是白給的，很多事情在現在看很難解決，但是放眼兩千多年，已經有了無數解決辦法，趙括隻需要拿來就行了。
但是再好的規劃隻有實施下去才有價值，否則隻是一張廢紙。趙括需要有人將他吹得嘴炮一點點實現，而魏無忌，就是能夠將規劃真正實施下去的人。
“重新製定法律？”魏無忌有些疑惑，趙國的法律已經很完善了，沒有必要重新製定啊。
天下最早公布成文法的可不是秦國，而是鄭國，子產鑄刑鼎，開啟了中國古代公布成文法的先河。
但是在此之前，晉國範宣子便已經在晉國原本刑法的基礎上，頒布了一部更加成熟完善的刑法。
在子產鑄鼎二十多年後，趙氏的祖先趙鞅更是將範宣子刑法銘刻在鼎上。
作為天下霸主的晉國，鑄刑鼎的影響力遠遠大於鄭國，強而有力的在陳舊的周禮上撕開了一道豁口，宣布晉國乃至天下‘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的時代成為曆史。
而作為主導者之一的趙氏雖然在這件事上引起世人的聲討，以及孔子等一批儒家的唾罵，但是也得到了非常大的好處。
特彆是聯合趙氏鑄鼎，卻用趙氏當擋箭牌的範氏和中行氏被滅後，這些思想、傳承、人才等等大部分都落到了趙氏手中。
之後趙國不斷湧現出諸如慎到、樂毅、劇辛、荀子等法家人才，至於秦國……我們不生產人才，我們隻是人才的搬運工……
即便是現在，趙國的法律也是除了秦法之外最完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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