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加把勁,把這些帳篷送到前麵高崗之後,我們就休息一會兒。”泥濘之中,一位頭發已經斑白的老者和大家一起用力推著獨輪車,一邊高聲對大家說道。
“少府,我們不累。”一名十來歲的半大孩子大聲說道。
“去。”旁邊婦人拍了孩子一下,小聲嗬斥道,“你不累,少府不累嗎?人家堂堂一國少府千裡迢迢來幫助我們,幫我們推車運送帳篷,你不累也要讓人家休息休息。”
婦人聲音雖然很小,但孔斌好歹也是罡元境的武者,即便比不上頂尖的武將,也能稱得上高手,怎麼可能聽不到她說的話。
彆看他頭發都白了,身體好著呢,像李齊這樣的年輕人,兩個加一起都打不過他。
不過孔斌也沒有解釋,依舊麵帶微笑。
“上官,您來幫我們,我們就很感激了,後麵這些交給我們就行了,您是大官,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不用和我們乾這種活的。”婦人笑著對孔斌說道。
“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你們不用感激我,其實我曾經也做過一段時間魏國相國,如今雖然不在魏國了,你們也算是我半個治下百姓。”孔斌說道。
他對於魏國是有感情的,可惜魏王的政治主張和他南轅北轍,他無法在魏國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所以隻能離開魏國。
其實趙括的政治主張和他也有出入,從之前的‘禮不伐喪’就能看出來,但架不住趙括給的多啊,那些小的瑕疵似乎也沒什麼不能忍的。
更重要的是,趙括的政治主張很符合儒家‘仁’的理念,而且趙括不僅僅是做到了對於本國國人的仁,甚至在韓魏發生災難的時候,趙括都毫不猶豫選擇救援,簡直就是孔斌夢中才敢想象的仁君。
“原來上官還做過我們魏國的相國,可惜了,如果上官一直做下去,我們過的肯定比現在好。”一名老人歎了一口氣,從孔斌的行為就能看出他對於平民是發自內心的尊重,而不是上位者對於下位者的憐憫,這樣的人做相國,是魏國所有底層人的幸運,隻是這個幸運沒有持續幾天。
“其實……如果信陵君能當我們魏國相國也行。你們知道嗎?信陵君前幾天打敗了秦軍,秦軍主帥就是那個武安君白起,殺了我們魏國很多人的那個人屠。”又一名中年男子說道。
他們並不知道當時白起已經跑到滎陽了,指揮秦軍作戰的主帥是魏冉,孔斌也沒有解釋,魏國很顯然想用這件事消除魏人對於白起的恐懼。
“信陵君也不錯,隻是……我聽說他這幾年一直在趙國,你們說他這次回來之後還會回趙國嗎?”前麵那名婦人問道。
“我們這些人哪知道信陵君的事情,不如問問少府吧。”男子期盼的看著孔斌。
“信陵君現在是我趙國相國,等到戰爭結束,他還是要回趙國擔任相國的。”孔斌解釋道。
“唉……不知道信陵君為什麼不肯留在魏國。”男子歎了一口氣。
“好了,大家不要聊了,馬上到高崗了,前麵都是上坡路,大家加把勁。”孔斌說道。
“少府,我們都等你呢。”李齊站在高崗上,大老遠看到孔斌,連忙跑過來幫孔斌推車。
周?一人站在原地,有些尷尬。人家來幫你魏國的,都下去推車了,你這個東道主還站在上麵,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但是他畢竟是堂堂一國相國,雖然也曾躬耕於東海,但現在身份畢竟不一樣了,讓他和孔斌、李齊一樣推車,實在有些抹不開麵子。
猶豫片刻,周?還是放下矜持,上前和孔斌一起推車。
“我還以為你不下來了呢。”孔斌笑著說道。
“恕罪,剛剛在思索彆的事情,一時間失了神。”周?誠懇的說道,“在下代表魏國,感謝趙國無私援救,願我趙魏兩國友誼長存。”
“隻要魏國不背後捅刀子就行了。”孔斌冷哼道。
周?嘴角一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好了,先將這批帳篷搭好吧。”孔斌也沒有指望周?做出保證,就算真做出保證也沒用,魏王換相國比換老婆還快。
“對了,你們魏國有沒有水利專家,和我們一起前往滎澤,研究一下怎麼將大堤堵上。”孔斌說道。
滎澤雖然在韓國,但禍害的卻是韓魏兩國。也就是這次秦軍決堤之後就跑了,沒有來得及擴大戰果。趙軍反應迅速,沿途修建堤壩和溝渠,阻攔洪水,否則洪水一直衝到大梁都不是問題。
魏無忌曾經對魏王說:“秦有鄭地,得垣雍,決滎澤水灌大梁,大梁必亡。”
這不是假話。
這次是秦國沒有下定決心滅魏,隻是想壓服魏國,所以一直沒有決堤滎澤,直到最後迫不得已才選擇此計,如果秦國幾個月前直接決堤滎澤,魏國滅亡不滅亡不一定,大梁的下場不會比鄢都和郢都好到哪裡去。
滎澤是整個魏國的命脈所在,因為周?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表示這件事自己會想辦法。
在周?的印象中,魏國還是有不少水利大師的,建個區區堤壩,沒有任何難度。
他不知道的是,這些水利大師基本上被趙國挖的差不多了,現在大部分都在河套忙活呢。
“如果魏國沒有這麼多人,可以找韓國商量一二,畢竟滎澤位於韓國境內,人員也沒必要全部由魏國來出。”孔斌好心提醒道。
接著熟練的將獨輪車推上岸,把帳篷交給其他人,帶著周?來到井邊,清洗乾淨雙腿,也不穿鞋,赤裸著雙腳,隨意的坐在木樁上。
若是以前,孔斌是不可能這麼乾的,對於貴族來說,這是非常失禮的。
但在趙國這麼長時間,特彆是前幾年北方三郡雪災,孔斌奉命救災,那時他深切體會到了孔子為什麼說:“禮不下庶人。”
對於這些每天都在為吃飽穿暖而拚命努力的人,真的沒有必要講禮。
他現在已經融入了這些底層人,也就暫時和‘禮’分道揚鑣了。
“少府。”一名侍衛端來一碗白開水交給孔斌,孔斌接過來一口氣喝光。
水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水災之後,人口大麵積死亡產生的瘟疫。
一旦發生瘟疫,波及的可就不隻是韓魏兩國了,連趙國都會受到影響。
因此孔斌來到這裡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挖井,並運來了大量的煤炭,讓大家都能燒開水喝,隨行的還有一些醫師,一旦有人發燒,能夠及時得到治療。
這不僅僅是幫助韓魏,也是在幫助趙國,三國離得太近了。
“少府放心吧,我們魏國有足夠的水利大師。”周?自信的說道。
“嗬嗬。”孔斌笑了笑,沒有說話,過幾天周?找不到人自然會聯係韓國,隻是不知道韓國的水利大師還剩多少。
“對了,還有新挖的水渠,等水災過去之後,相國可以安排人員重新勘察規劃,儘可能將這些水渠保留,用於灌溉。”孔斌說道。
“好。”周?點了點頭。
“你們魏國就派你一個人來救災嗎?”孔斌左右看了看,沒有見到其他人,奇怪的問道。
“少府,其他人已經在救災了。”李齊連忙說道。
“哦哦。”孔斌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相國不如先聯係魏王,安排一些水利大師過來吧,然後我們前往滎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