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一片死寂,隻聽見壁鐘的“嚓嚓”聲。
這些年輕人們都來自優秀的混血種家族,是新一代的精英,是家族的代言人。
他們的視覺和聽覺都遠比人類敏銳,他們中有些人是天生的射擊手,能用不戴光學瞄準具的普通軍用步槍輕易命中一公裡以外的目標。
但剛才那一幕沒有任何人看清。
昂熱的行動中似乎有一段時間被憑空切掉了,前一瞬間他高舉酒杯,後一瞬間,那酒杯就落在了小胡子的臉上,折刀也頂在了小胡子的喉嚨上。
刺骨的寒氣還留在那個小胡子年輕人的喉間,他捂著脖子,任由金黃色的酒液流淌,酒杯的碎渣嵌進臉上,但傷害卻遠遠比不上那把好像沒有任何殺傷力的折刀。
所有人的襯衣都被冷汗浸透了,他們呆坐在那裡,竭力回想時間被斬斷的瞬間,昂熱身上爆發出的灼熱的威嚴,那是隨著血統燃燒而生的某種自發領域。
先民的傳說中,屠龍者不能直視龍的眼睛,因為和這種生物的直視會摧毀任何意誌不堅定者的內心,甚至毀滅他們的靈魂。
龍威!
漢高把一張手帕在冰桶裡浸了浸,遞給受傷的年輕人:“擦擦臉。沒關係,我沒期望你能夠從他那裡得到什麼,隻是試探一下他的態度,你做得不錯。”
“哦哦。”
年輕人惶恐地接過手帕按在臉上,冰水混和著酒液,還有鮮紅的血一路往下流,染紅了他的襯衣袖口。
“看來我們這次的行動,並不會得到秘黨的支持。”另一個年輕人說。
“未必,至少他沒有在你們每個人的喉管上留下什麼,這已經是最大的收獲了。”
漢高轉向那個受傷的年輕人:“剛才你已經碰到了他的底線,能保住一條命,已經是他手下留情了。”
“底線?”
“死去的同伴。”
漢高拄著拐杖,吃力地站了起來:“不論是混血種,又或者普通人,昂熱對同伴的看重是你們想象不到的。”
“他已經130多歲了,130多歲的老人,早該把棺材準備好,安詳地聽孫子講故事了。”
“可他安靜地坐在我麵前喝著香檳時,我卻覺得他的身體緊繃著,隨時會暴跳起來,就像是條捕獵前的鱷魚。”
漢高拉開抽屜,摸出兩柄金色的老式轉輪手槍。
他卸下一顆子彈放在桌麵上,0.5英寸馬格努姆手槍彈。
這種子彈即便不改造也可以一槍打翻河馬,而這顆子彈的頭部篆刻有煉金武器特有的神秘花紋。
煉金轉輪“德州拂曉”。
年輕人們互相看看,知道自己對待昂熱的態度太過輕率了。
漢高已經很多年沒有拿出這對曾經書寫混血種曆史的煉金左輪了,他已是混血種中地位超卓的家族領袖,動武早已不是他的工作。
但和昂熱見麵時,他卻時刻處在武裝的狀態。
“跟他麵對麵我不能不警惕,我和他差不多年紀,可我已經老得快死了,他還生龍活虎像個年輕人。”
漢高頓了頓,手裡把玩著那對煉金轉輪,輕聲歎息:“真羨慕他的年輕啊,還有那野火般的……欲望。”
“就這麼……算了?”一個年輕人打破了沉默。
“昂熱和弗羅斯特·加圖索不同,但毫無疑問,他們都是標準的屠殺派,任何與龍類沾邊的東西都是他們眼睛裡的沙子,如果不想死的話,就儘快把手收回來。”
漢高走到一側牆邊,敲了敲那塊牆壁:“昂熱已經走了,出來吧。”
隱藏在牆壁中的紅色小門開了,中年人無聲無息地走了出來。
銀灰色的西裝、閃亮的皮鞋和玫瑰金的腕表,一身的奢華和他挺拔的身體搭配得恰到好處。
年輕人們不約而同地盯著他的雙腳看,他的步伐堅定而落步輕柔,帶著極強的韻律感。
何等自信的登場!
強有力地詮釋了“優雅成功男人”的定位,這男人完全可以取代肖恩·康納利去代言v的旅行袋。
他在漢高對麵的椅子上坐下,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
他踏入這間混血種家族領袖聚會的房間,如入無人之境。
漢高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這次的事情我們幫你擺平了。”
“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
男人從冰桶裡抽出一瓶酒,又拿了兩隻酒杯,倒上酒之後將其中一杯放在了漢高麵前,動作流暢得仿佛他才是這的主人。
漢高端起酒杯,龍舌蘭在杯中搖晃,褐色的酒液裡泡著一條蜷縮起來的蝴蝶幼蟲:“因為這件事,我們這邊要損失掉兩個家族,你不覺得自己應該補償些什麼嗎?”
“補償?”
中年人笑了笑:“這些年你們應該已經從我的實驗中撈到了不少好處吧,彆的不說,就說漢高先生你……”
中年人上下打量著漢高:“真是不錯,明明都我們剛見麵的時候你都已經老成那副樣子了,現在卻還能生龍活虎的拿起你的轉輪,喝著teia鎮產出的純正藍龍舌蘭草釀造的頂級品……”
男人熟練地在左手虎口撒了點細鹽,拈起一片檸檬,右手舉杯,凝視那隻蜷曲在褐色酒液中的蝴蝶幼蟲,深呼吸:“真是純爺們的酒!”
吮了一口檸檬,伸出舌頭把細鹽舔得乾乾淨淨,豪邁地一仰頭,整杯龍舌蘭酒入口,接著響亮有力地把那隻蟲子吐在銀盤裡。
他看向漢高,瞳孔是異於普通混血種的暗金色,深沉如夜。
“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跡,不是嗎?”
漢高沉默了一會,將手中壓滿馬格努姆子彈的轉輪放在桌子上:“你就不擔心我把你交給昂熱嗎?”
中年人笑了笑:“昂熱就算把這件事懷疑到你漢高的頭上,也不會想到一個已經退出紐約,離開美國十幾年的家族。”
“你從一開始就想到了。”
“這也是我到紐約才開始實驗的目的。”
漢高也用如出一轍的動作飲下龍舌蘭:“你比你的父親狡猾多了,弗朗西斯。”
“您可比我狡猾多了,漢高先生。”
“洛克菲勒家族招惹到你們可真是莫大的不幸。”
“不,這隻是命運的選擇。”
“那弗朗茨家族呢?他們可是你們埋在紐約的種子,就這麼拋棄了?”
“這也是命運。”
弗朗西斯盯著酒杯:“種子的命運,要麼成長為一棵參天大樹,要麼就腐爛在地下,從成為棄族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命運就已經注定。”
“真是殘酷的家族。”
“我們隻是走在命運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