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帕西的招攬,顧北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隻是隨手一步閒棋罷了。
誠然,帕西的天賦很好,能夠作為加圖索家族的高級秘書,可見其能力也不差,如果加入哪都通的話,不消多日就能成為顧北手下的一員得力乾將。
但是顧北卻並不是很在意。
又或者說,很多事情他都不在意。
顧北發現自己變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或許是從進入卡塞爾開始,也或許是在自由一日之後,又或許是在將自己的實力封印起來以後。
越是經過這種平凡又充實的生活,他越發感覺自己的內心越來越平靜。
他的生活節奏越來越慢,對於實力的增長也沒有了當初那種緊迫感。
現在轉過頭去想想,從被路明非發現真實身份,到和路鳴澤攤牌,再到東京和長白山,之後一年之期的旅行,還有在京城和紐約與奧丁的碰撞。
他這幾年的經曆,似乎都太急促了。
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催促著一樣。
催促著提升實力,催促著建立哪都通,催促著謀劃五大世家……
好像一隻沒了頭的蒼蠅,什麼都做了,又什麼都沒做。
現在仔細想想,顧北其實一直都在過著自己最討厭的生活。
他本來就是一個懶散的人啊,隻是希望能夠好好活著,有一份穩定的事業,然後老婆孩子熱炕頭。
可是有些事情,顧北也不知道為什麼,本能地就去做了。
其實這個世界上並不一定需要哪都通,隻是顧北覺得人們需要一個能夠和龍類,能夠和混血種分庭抗禮的手段,所以就建立了哪都通。
但是即便現在,練炁法已經普及到了全天朝百分之四十左右的普通人,但是哪都通的存在仍然不是必須的。
其實繪梨衣怎麼樣和他也沒什麼關係,隻是那個女孩看著他的樣子太清冷了,就像是一隻破舊的布娃娃。
顧北愛她嗎?
說實話,顧北連愛是什麼都不清楚,他對繪梨衣應該存在一種喜歡,憐惜。
但是愛這種東西,對於顧北而言真的太奢侈了。
其實楚子航能不能找到自己的老爸對顧北而言並沒有什麼所謂,卡塞爾能不能屠龍和他也沒有關係,路明非能不能繼承路鳴澤的力量更不關他的事情。
甚至如果這個世界真的要被黑王毀滅,那多他一個少他一個又有什麼區彆?
但是顧北卻沒有想過這些事情。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這些人,這些事情就已經湊到了他身邊,讓他掙脫不得,又或者說……他其實不想掙脫。
其實顧北也隻不過是一個孤獨的人。
他希望過上平靜的生活,又害怕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開。
如果他什麼都沒有,沒有異術沒有八奇技,沒有力量,那麼他最多就是放棄身邊的一切,重新開始平凡而普通的生活。
但是這操蛋的老天卻偏偏給了他抓緊這一切的希望。
所以他隻能不斷追逐,被驅趕著,走進了這條命運的河流。
仔細想想,他本來就不是這種人啊。
所以哪都通那邊他當了甩手掌櫃,路明非和路鳴澤那邊他放手不管,楚子航和奧丁的事情他隨機應變。
就連繪梨衣,他總是說該去看看繪梨衣了,但是他總是沒有去。
是沒有時間嗎?
怎麼可能!
就算再沒有時間,也不至於見一麵都這麼困難。
他在逃避。
拋開異術,拋開八奇技,他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遇見問題想要逃避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封印了自己的力量,在卡塞爾的生活充實又簡單。
他其實在尋找一個答案。
他不是楚子航那種遇事不決就提刀砍人的殺胚,不是凱撒那種生來就肩負使命的領導者,沒有芬格爾那種忍辱負重的強大內心,也不是路明非那種對自己有明確認知的爛人。
他不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張楚嵐,也不是心懷天下大義的王也,更不是一身才華被壓製的天之驕子諸葛青。
顧北就是顧北,但是顧北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什麼?
建立哪都通?殺死龍王?拯救人類?
彆開玩笑了……
顧北隻是一個凡人啊,如果沒有老天爺給的八奇技,那他現在估計還在老婆孩子熱炕頭呢。
人類毀不毀滅關他吊事啊!
自己到底是什麼為了什麼來到這個世界的?
顧北不是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但是越思考,越迷茫。
這個世界似乎並不缺少他,命運早就書寫好了每個生命的終局,路明非總是要登上那王座,楚子航也會找到自己已經「死去」的老爹,就像叛逆的凱撒一生也沒有掙脫加圖索的姓氏,追尋自由的諾諾直到死都活在陳家寫好的劇本中。
顧北就像是一根立在命運之河中的柱子,他改變了河水的流動,卻改變不了河道,河水終究流向原本的結局。
那麼,來到這個世界,到底是為了什麼?
顧北走過燈火闌珊,不知不覺周圍的光也暗了下去,顧北回過神來,回頭看去,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出了學院的範圍,走到了學院後麵的山上。
卡塞爾學院坐落於這座山的半山腰處,一道環山公路從門前經過,遠眺出去,山穀間層層疊疊的針葉林,在風中起伏,像是黑色的波浪。
卡塞爾學院雖然叫做山頂校園,但是並不在山頂,而是在半山腰,山下則是火車站和山穀校園。
顧北現在的位置距離山頂不遠了。
山路上沒有任何車輛,更沒有行人,月光撒下來,照亮的隻有一個又一個轉彎指示牌,一圈圈盤旋而上,顧北無意間瞥到了前麵的告示牌:“有熊出沒請注意”。
“哇,居然有熊!”
顧北感歎一聲,但並沒有人回答,更不會有什麼野生的斯拉夫壯漢扯著一頭熊跳出來,給顧北現場表演一個抱摔。
盤山公路的儘頭是一塊擋路的石碑,顧北在此駐足。
布加迪威龍停在石碑一側,遠光燈打開,雪亮的光束劍一樣刺入遠處的天空,也照亮了整片山頂。
山頂地形平坦,沒有什麼樹木,長滿了草,一處泉水從岩石下湧出來,形成了一小片山頂湖,湖水溢出之後往山下流瀉,形成一道雪白的瀑布,隱約的水聲從山下傳來。
“沒有星星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