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屐聲踢踏踢踏地穿過整條長街,路人都停下腳步去看那個年輕人,他穿著黑底紅花的和服,腳踏木屐,腰間插著紅鞘的長刀,像江戶時代的浪人那樣敞開衣襟,隱約可見清秀的肋骨。
“是《銀魂》裡的高杉晉助吧?”路過的女孩跟同伴耳語。
“不像,晉助的臉上該有纏繃帶。這是s緋村劍心啦!你看他有紮劍道馬尾!”
“緋村劍心在設定裡還不到一米六,我看是《新撰組異聞錄》裡的土方歲三。”旁邊又有路人接話。
“土方君在《新撰組異聞錄》裡什麼時候穿過深色的和服?”第一個女孩反唇相譏。
“要我說還是像妻夫木聰演的直江兼續啊。”穿風衣的上班族在煙盒上磕著煙卷。
“看大河劇的中年怪叔叔還是不要摻和二次元的討論吧?”女孩們跟上班族開玩笑,上班族也笑笑。
分明是條招牌林立燈紅酒綠的商業街,可隨著這個穿和服的年輕人漫步而過,空氣中似乎彌漫著武士年代的氣息,早櫻已經開到了極致,落花像是暴雨,年輕人空忽得像是幽靈。
“請問可以合影麼?”大膽的女孩捧著相機上前鞠躬。
“當然沒問題。小生是從上野來江戶見識世麵的源家次子,感謝小姐的盛情,以後還請多多關照。”年輕人後退幾步手按刀柄向女孩鞠躬。
圍觀的人都鼓起掌來。
年輕人說話很有古風,這真是由內而外的s。
求合照的女孩心花怒放又羞澀,覺得自己好似百年前的未婚少女,穿著和服白襪和木屐在街頭走過,忽然看見令自己芳心動搖的年輕武士,於是用儘平生最大的膽量走過去跟他說話。
十二月,正是日本紅楓變色的季節,年輕人站在一樹簌簌的楓紅下,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女孩們挨個上前跟他合影。
來歌舞伎町過夜生活的女孩都不是小姑娘了,可在這個年輕人的麵前大家都用右手牽著左手指尖,做傳統少女狀。
年輕人不拒絕任何人的要求,上班族過來合影的時候他就配合地雙手叉腰,於是大叔也雙手叉腰,好像大家都是來江戶闖蕩的武士,意氣風發。
“您好您好!”一名男子擠上來遞名片,“我是星探事務所的昭倉,我們事務所跟很多ser簽約,推薦他們參加大型漫展的表演,還有大製作電影拍攝的機會,請您務必抽空聯係我們!”
“我不是ser,”年輕人笑著把名片遞還回去,“我隻是出來散步的普通人,每年偶有空閒我都會來東京看看。”
他仰頭看著夜幕中燈火通明的黑色大廈:“順便遙望一下我那高高在上的哥哥。”
黑色的邁巴赫轎車滑行著靠邊停下,司機下車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車來接我了,諸位再會。”
年輕人躬身跟大家鞠躬之後上了車,穿著黑製服的司機也向圍觀的人們鞠躬致意,然後上車離去。
看著那輛價值幾十萬美金的豪華轎車滑入迷蒙的夜色中,女孩們還戀戀不去。
誰都沒想到這樣的貴公子有錦衣夜行的雅興,開始還以為他故意穿成這樣吸引目光。
“你走到哪裡女孩們都為你動心啊。”
車後座上已經坐了一個人,那人抽著紙煙淡淡地說。
他的臉色慘白令人不寒而栗,但細看就會發現那是一張能劇麵具,麵具上是一張公卿的笑臉,臉色慘白而嘴唇鮮紅,眼睛描著粗黑的眼線,牙齒也是黑的。
“因為赤備的那個蠢貨,現在蛇歧八家瘋了一樣搜捕我們,這種時候你還跑來跟我聯係?”年輕人冷冷說道。
“好消息是,神司一口氣把十二支藥劑用完了,沒給你那位好哥哥留下什麼有用的東西。”
神司就是赤備的首領,被顧北一刀兩半的那個。
“那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他?”
車子的氛圍一下子冷峻起來,年輕人有些不耐煩:“這次找我有什麼事?”
“赤備失敗了。”王將說,“我已經儘可能高估目標的實力,赤備注射了十二支藥劑,進化完整度幾乎可以媲美次代種,但他還是失敗了。”
“是他出手了?”年輕人問。
“並沒有……我想辦法支開了駐防隊,然後讓源稚生去處理了另外一項任務……況且,你那位哥哥不一定就是神司的對手,雖然天照明天生就具備成神的基礎,但是終究還是需要一些時間來成長的,可莫托洛夫雞尾酒已經讓神司摸到了神的邊緣……是目標自己動手殺了神司。”
不過聽到這話,年輕人不僅沒有震驚失落的情緒,反而有些開心:“哈,能三番五次打破你的計劃,看來這個目標很棘手啊。”
“所以這次需要你親自動手。”
年輕人樂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位運籌帷幄的王將有這麼犯難的時候,不過他可沒有幫王將排憂解難的想法,倒不如說如果王將出了什麼事,他大概是整個猛鬼眾裡笑得最大聲的那個。
“想讓我動手?”
年輕人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他本就好看,這微笑頓時讓他更加迷人:“求我啊!”
王將不急不躁:“他是和你哥哥站在一起的,有他在的話,你這輩子都沒法複仇,猛鬼眾隻能是蛇歧八家的影子,逆神更是無稽之談……”
正說著,妖嬈的紅光劃破車內的黑暗。
王將立刻坐直了,因為緋紅色的刀刃就橫在麵具下方,年輕人手握刀鞘把刀身震出去,刀刃滑出一尺,但割斷王將的喉嚨是足夠了。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年輕人的笑容收斂起來:“你覺得你可以拿捏我?”
王將舉起雙手向後躲了躲,他太清楚這年輕人的癲狂了,他會在街頭極儘耐心地陪路人拍照,也會因為一時暴怒而斬下盟友的頭顱,一切都取決於他當時的心情。
“我隻是在陳述事實。”
“你在挑釁麼?”
刀已經割開了王將的皮膚,但王將依舊不慌不忙,丟出了最後的底牌:“明天他們會去鹿取小鎮。”
在車子內環繞的肅殺氣息頓了一下。
年輕人冷冷看著王將:“這是個陷阱。”
王將也依舊是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但你不得不去。”
沉默繼續了幾秒鐘,紅光再度閃滅,入鞘的刀已經回到了年輕人的腰間:“停車。”
邁巴赫在夜色中遠去了,這條街上行人稀稀寥寥,冷風四處流走。
年輕人按著長刀站在街頭,風卷著細碎的雪花灑在整條長街上,遠處的路燈散發著純白的光暈。
燈光下,兩個長相相似男孩正在打打鬨鬨。
年輕人駐足,看了許久。
鹿取……
“要回去了,次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