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對我不滿意啊?”
“不啊,”陳涯回過頭,“我本來以為會對你不滿意,沒想到,現在我對你很滿意。”
“哪裡滿意?我什麼都沒做……”柳如煙有些迷茫。
陳涯沒有理她,伸手一擼,直接把汗衫脫了下來。
柳如煙揉了揉眼睛,想看清楚,結果被汗衫丟過來,蒙住了頭臉。
“幫我丟到洗衣機。”
少女被輕微的男性汗水混合著洗衣液的氣味弄得芳心大亂,手忙腳亂把衣服拽下來時,陳涯已經進屋了。
……
菜市場多了一個探頭探腦的少女。
柳如煙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地方,陽光穿透藍色遮陽棚,在地麵上投下斑駁光影,各路攤位組成一道道僅容側身的小道,市場裡人聲鼎沸,發出震耳欲聾的吵鬨。
她需要緊緊跟隨陳涯,才不至於被他急促的步伐甩掉。
他在熙熙攘攘的街上隨意從容行走,就好像能掐會算的先生,早已預料到雜亂無章的攤販中,誰家擁有他需要的獨一無二的食材,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徑直走向自己的目標。
輾轉騰挪、側身回避,他像蝙蝠在黑暗中自由翱翔,絕不會和任何東西相撞,而她氣喘籲籲地跟在身後,時不時和迎麵而來的大媽對峙,又被跑出攤位半截的黃瓜勾住衣裳。
空氣裡的氣味絕對說不上好聞,被削下來的瓜果皮正在緩速卻堅定地腐爛,醞釀出漂浮在市場裡氣息的底色;
活雞活鴨羽毛根部散發出來的輕微騷氣,像是浮在麵湯上的油腥,少量卻顯著。各種肉類、鮮血,散發著如同鐵鏽的腥氣;
草魚在泡沫做的水箱裡擺尾,水點濺到她臉頰上,魚鱗的腥氣和遠處飄來的海帶氣味有些類同;
沾滿水分的青菜和爛掉的西紅柿,還有土豆上沾滿的泥土,散發出雨後草坪的青草氣息;堆滿一整個編織袋的八角,放在塑料筐裡的桂皮,略微苦澀的香料粉末,混合成一種近似中藥的鹹香。
阿姨和叔叔們中氣十足的交涉,大得嚇人的斬骨刀落在砧板上發出“篤”的一聲,透明膠帶“撕拉”一聲被扯開,土豆“咕嚕嚕”滾落到地上,母雞瞪著黑溜溜的眼睛發出“咯咯”的不明意義的叫聲,跺腳的聲音飄到遮陽棚再反彈下來,變成了尖銳奇妙的走音……
這些氣味和聲音全部交織在一起,讓柳如煙頭腦發脹。
“還是老樣子,我隻演示一次。”陳涯說完,就開始用極其快速的一種語言,和一位賣菜的老婆婆拉扯。
柳如煙站在一旁,麵帶溫和的笑容,裝作能懂的樣子輕微點頭。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表現是否得體,總之在被父母引薦給某個世家或者某個企業的老總,以及另外那些來頭一聽就不俗的人物時,她都是這樣表現的。
在那位買絲瓜的老婆婆眼中,她能得多少分,她也不清楚,反正許多能在電視裡看到的人物,都說她落落大方、舉止得體,是大家閨秀。
但是陳涯跟那些菜販聊得密集,她實在找不到見縫插針的機會,於是便隻能一直保持這種姿態。
她決定,等到離開菜市場後,再向陳涯問一問,自己的表現能拿多少分,百分製的話。
就這樣懵懵懂懂出了菜市場,陳涯問她,“你學會砍價了嗎?”她才意識到,陳涯剛才就是在進行她曾有所耳聞的砍價。
看著柳如煙愣愣搖頭,他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
“你傻不愣登地站在我旁邊,我還以為你在認真學習呢。”
這樣一來,問自己能得多少分也問不出口了,她捂著額頭為自己分辨:
“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你是不是本地人啊。”陳涯嘟囔了一句,把手中的一個塑料袋分給她,“你提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