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體大。
剛剛回到學校的多米尼特·鄧肯幾乎是衝進了科南·拉馬爾的辦公室。他甚至沒有敲門，可以看出這位剛剛獲得菲爾茲獎的數學家此時有多麼渴望跟人溝通。
“科南，你一定要給我出出主意。”
正在埋頭不知道研究什麼東西的科南·拉馬爾愕然的看著突然衝進辦公室的菲爾茲獎得主，一臉詫異的問道：“你們就回來了？”
“你沒看寧孑的報告會？不趕緊跑難道還留在那裡？”多米尼特·鄧肯悶悶的說著，他都沒法跟科南·拉馬爾傾述當時他有多害怕。
想到當時會議上那混亂的場景，他此時都心有餘悸。
科南·拉馬爾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隨後點評道：“我早就知道會出事的。不過寧孑這樣惹完事就跑，也顯得太，嗯，太……”
“太賤了！”多米尼特·鄧肯果斷的說道，隨後看到科南·拉馬爾疑惑的目光，才想到他說的是僅會的幾個中文單詞，立刻翻譯道：“toocheap！”
科南·拉馬爾愣了愣，然後品味了一下，隨後認同的點了點頭，道：“嗯，這個形容不錯，他撩完就跑，甚至解決方案都沒留下一個。”
“咱們先彆聊這個事情，你覺得我還能回哈佛嗎？”多米尼特·鄧肯悲憤的問出了關於自己的問題。
科南·拉馬爾愣了愣，沉吟了片刻，謹慎的說道：“短期內我不建議你回去。不過你本來就還要交換一年，我覺得一年後問題不大，到時候這些事情應該已經處理好了。”
多米尼特·鄧肯一臉悲憤的說道：“那如果他在下飛機前，還專門給我看了他最新研究的一篇論文，上麵論述了一種實現冷核聚變技術的一種可能，而且還在進行論證之前，給出了很詳細的方案，最後還對我說，在那玩意兒在作出結果之前，建議我先彆回國呢？”
科南·拉馬爾呆了呆，下意識的抬起手摸了摸下巴上並不存在的胡須，看向多米尼特·鄧肯的目光，也變得更為深邃，隨後很可親的問道：“這個論文咱們暫且不談，你跟寧在飛機上還聊了些什麼？”
“沒聊什麼啊？”
“他也沒跟外界聯係？”
“他在房間裡接了個電話，我好想聽到他提到了庫克先生，高通，還有波士頓動力什麼的……不過這跟我的事情好像沒什麼關係。”
“嗯，高通？波士頓動力？呼……看來寧孑還想研究機器人啊。我記得高通是投資過波士頓動力的，他們的機器人技術很強，但商業之路很漫長，目前還看不出能有顛覆性的成果。當初穀歌賣掉波士頓動力就顯得短視了，因為穀歌一直沒放棄人工智能，而波士頓的機器人技術將能決定人工智能的自動化。天啊，以高通現在那幫人的短視，說不定真會幫寧搞定波士頓……”
科南·拉馬爾絮絮叨叨的說著，也讓多米尼特·鄧肯有些不明所以，於是直接打斷了這家夥的話，說道：“科南，你到底有沒有聽我再說什麼？我們現在難道不是在討論我該怎麼辦？高通，機器人，人工智能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高通那些高管再短視，難道還能影響到我？”
科南·拉馬爾眨了眨了眼道：“對呀，你也說了，這些跟你沒關係。但你看了那篇論文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們分工協作，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不好麼？”
迎著多米尼特·鄧肯不可置信的目光，想到這個家夥才26歲就拿到了菲爾茲數學獎，科南·拉馬爾的心終於還是軟了些，想了想後，勸解道：“彆掙紮了，既然寧孑決定留下你，你就先留下來唄。反正你現在又改變不了什麼。無非就是多呆幾年而已，再說了，能參與到如此大的項目中去，說不定以後還能被寫進曆史書裡。而且，你現在回去了，也不一定能幸福。我看了你的獲獎感言，怎麼說呢，你跑去偷看了人家的公式……”
多米尼特·鄧肯更委屈了，立刻辯駁道：“都說了那就是個誤會，等等……”
說到這裡多米尼特頓了頓，隨後越說越小聲：“說到這個，我突然想起來了，今天那篇論文裡有個公式好像挺眼熟的，對了，好像就是那天他在草稿紙上寫下的中間一個。難怪他那天專門叫我去當著他的麵把那些公式全部給刪了，還查了雲端……”
科南·拉馬爾偏著頭，就那麼靜靜的看著多米尼特·鄧肯，就差沒把活該兩個字寫臉上了。片刻後才慢條斯理的說道：“如果我是你，不但要開始考慮長期呆在華夏，還會主動把手機交上去，方便寧監聽你……當然，這隻是個態度，其實我覺得寧肯定有能力監聽網絡上許多信息。”
“啊？”多米尼特·鄧肯後知後覺的看向科南·拉馬爾，一臉的不可思議。
科南·拉馬爾繼續說道：“想想他幫有為集團開發的智能手機助手吧，機器語音語義識彆能力遠沒有你們想的那麼簡單。而且你知道嗎？我試圖將有為10手機的智能語音助手轉化為英語版本，卻發現並不是直接適配的，隻不過在漢語版本的基礎上插入了一個翻譯的插件，你明白這是為什麼嗎？”
多米尼特·鄧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他隻是個單純的數學家，對編程自然是懂的，但其研究方向並沒有涉及到人工智能這塊，自然不會比專門研究這些的科南·拉馬爾懂。
科南·拉馬爾很認真的說道：“因為會有一定的語義誤差。這些誤差在生活中使用不會有什麼問題，但如果用在其他需要高精度理解語義的場合，就有可能出錯。你要知道，從某種意義上說，機器是很笨的，一個問題，我解釋給你聽，可能隻需要一句話就能讓你理解，而且哪怕這句話裡有語病，你也可以自動忽略，並理解我的意思。”
說到這裡，科南·拉馬爾明顯又激動，抬起手，用上了手勢：“但機器不一樣，如果出現了語病，歧義，它很難去結合其他輔助信息去理解我們的意思。中西方使用語言的習慣不同，簡單的翻譯插件，會讓誤差無限放大。如果穀歌、蘋果、ib等等這些公司無法研究出相應的以英語為母語的智能語音軟件，那麼他們會被永遠壓製。哪怕以後蘋果得到類似版本的技術，但肯定也是這種模式。”
“想想看吧，以後我們在實驗室裡如果使用到機器智能配合的話，隻有那些會熟練使用漢語的人才能使用語音語義操控，而我們可能因為一句話沒說對，造成實驗室重大事故。當然更大的可能是，實驗室裡的這類人工智能技術根本不會跟英語使用者互動。知道嗎？這就是我選擇留下來的原因。”
“想想看吧，寧對於人工智能的研究已經到了強智能的程度，那麼相應的人工智能技術……比如智能信息爬蟲，比如更智能的語音過濾器，以及未來的智能機器人……好吧，也許我有些陰謀論了，但情況卻是，我在推特上寫了幾個幾乎沒人重視的公式之後，就收到了寧孑的郵件。所以你看吧，也許不久之後這裡會成聯合國，你會發現接下來許多人會被吸引到體大，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這裡不但有了最先進的實驗室寧還很有錢了。”
“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做個驗證。怎麼說呢，這個世界上能為人型機器人寫動態步行、視覺感知的工程師跟科學家絕對不超過十五個人，恰好這些人我都認識，而且其中隻有一位亞裔。當然寧也許同樣有這方麵的能力，但光他一個人是不夠的。就像你說的，他最近撰寫的論文還是關於冷核聚變的。”
“所以你等著看吧，如果寧真能拿下波士頓動力，搭配上他掌握的人工智能軟件技術，人工硬件在有質的推進，那麼真正可以跟人類無死角互動的機器人技術，很快就會提上日程，到了那個時候也許你會覺得留在這裡是種榮幸。當你覺得機器比人愚蠢，那是它還沒在某個層麵超越人的時候。一旦實現了超越……”
聽到科南·拉馬爾這番話，多米尼特·鄧肯突然覺得呆在華夏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接受了。
哪怕他不能離開華夏，但如果想家人了，可以讓他們來華夏看看自己嘛……
但說實話，多米尼特·鄧肯還是覺得有些不服氣，遂抬杠道：“就算機器人很厲害，難道還能成為數學家？計算機學家？”
科南·拉馬爾深深的看了多米尼特·鄧肯一眼，說道：“這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人型機器人技術真的成熟，尤其是身體的靈活度數目達到一定的標準，比如手的自由度能達到100+，就能適應幾乎你可以想象到的全使用場景。在搭配上語音智能識彆係統，製定標準化程序，就能批量生產同型號的產品。”
多米尼特·鄧肯眨了眨眼，問道：“什麼意思？”
“意思是如果真能成功，華夏將擁有數不儘的低端產業工人，而且是相對於現在的工業機器人，更改流水線之後的程序調整跟適應還會極為簡單的那種機器人工人。還有能在任何環境下開荒耕田的農民。以及隻需要開動產線，就能源源不絕產出的——機器人士兵。而且這些不同工種之間還能自由切換，隻需要給它們上傳不同的程序就夠了。”
科南·拉馬爾攤了攤手，整個人靠在了椅子上，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當然，它們還會被進階的湍流算法所保護。我正在研究寧的湍流算法，的確它的很多功能根本還沒被開啟，比如它能對惡意代碼進行反向識彆。”
多米尼特·鄧肯整個人都愣住了，半晌才激動的開口道：“fuck，這不就是終結者裡的天網？”
科南·拉馬爾聳了聳肩道：“誰說不是呢？不過你也不用太興奮，這隻是我的推演，目前除了智能這塊已經有了雛形之外，硬件、軟件、材料、工程學上的問題、學習能力……這些都還在很初級的階段。哪怕波士頓動力現在也還在極為初級的階段。”
“而且一般來說，機器人的靈活度越高，結構件就越多，設計也就越複雜，容錯率便越低。還有機器視覺……總之，快的話，也是幾十年之後，慢的話或者是一個世紀之後才可能真正設計出真正類人的機器人。這就是我的判斷。除非……”
“除非什麼？”
“哈哈，除非寧孑其實抓了一個外星人，這個外星人正好可以提供這種機器人完整的工程設計圖紙，跟各種學習算法。包括動態步伐，機器視覺、感知。注意，這裡的完整工程設計圖紙得包含組成機器人的數萬甚至十多萬個零件的完整設計圖，我們要做的，隻是把這些零件加工出來，然後組裝就行了。”
“呼……好吧，我明白了，謝謝你，科南，我感覺心情好多了。讓我們一起祈禱，寧並沒有抓到一隻外星人吧。”多米尼特·鄧肯一本正經的說道，然後笑了起來。
雖然科南·拉馬爾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但心情放鬆下來，的確感覺人舒坦了許多。
於是多米尼特·鄧肯深吸了口氣道：“走吧，今天我請你吃飯。去上次的那家西餐廳，他們的牛排味道不錯。”
科南·拉馬爾看著多米尼特·鄧肯道：“學校裡為你們準備了慶祝儀式，應該包括了午餐。”
多米尼特·鄧肯搖了搖頭道：“我知道，但還是算了。你覺得我現在有慶祝的心情嗎？”
科南·拉馬爾想了想，然後笑了，隨後站了起來：“好吧，那就聽你的，今天我請你，慶祝你拿獎。”
多米尼特·鄧肯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反正對兩個同病相憐的人來說一頓飯，並不值得計較。不過他很快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對了，我在哈佛附近還買了一套公寓，價值70多萬美元，如果我這麼多年回不去的話，你覺得我應不應該找寧幫我把這筆錢報銷了？”
“當然要報！你覺得寧會在乎你那點錢嗎？”
……
大辦公室裡，老人正看著一臉坦誠的寧孑，心情多少是有些感慨的。
畢竟他還真沒想過這輩子還有人給他畫大餅，而且這餅看起來還很大。不止能吃飽，甚至能吃撐。所以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
寧孑大概能理解這種情緒，於是補充道：“這些計劃都是相互補充的。比如研究機器人計劃，是為了讓我們擁有在惡虐環境下進行開發建設的能力；冷核聚變是為了在惡虐環境下擁有可靠且持續性強的能源。研究芯片可以用在未來的機器人上，不受外來桎梏。
“當然，炸掉土星星環可能聽起來有些誇張，這些還需要相當繁瑣的計算跟論證，但首先我們要有能做到這些的能力。起碼短期計劃中，除了冷核聚變還隻是在理論上的研究，芯片跟機器人技術革新，我還是很有信心的。尤其是機器人技術，我已經用數學模型模擬了多種形態的可能，絕大部分關鍵的結構件都已經完成了設計工作。”
老人笑了，沒有再多說什麼，衝著剛剛已經站在門口，無聲提示接下來還有重要會議的主任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這才對寧孑問道：“長期計劃咱們暫時就先不說了，短期計劃你還缺什麼？”
“地，用於建實驗室的地，越大越好。還有電，要穩定的電力供應。”
“嗯，第一期先批一萬畝夠不夠。”
寧孑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道：“暫時夠了。”
“那行，今天先到這裡。我等著看到你的芯片跟機器人。”
“好！”
……
寧孑被帶回到會客室，從翟秋嫻手中接過了三月，然後便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準備離開。
臨走時剛剛帶他去見老人的工作人員再次出現，給了他一個袋子，裡麵裝了兩罐茶。這是剛剛老人專門交代給陳校長帶去的，另外還多了張名片。
“以後有什麼事可以直接打上麵的電話找我，24小時都可以。”
寧孑看了眼名片上的內容，點了點頭道：“那謝謝了，常秘書。”
“寧教授客氣，請吧。”
……
巴西，裡約熱內盧。
寧孑帶著多米尼特·鄧肯當天離開了，但世界數學家大會還在舉辦，華夏代表團也還留在那裡。
然後很明顯的，各種邀約增加了，尤其是飯局。
尤其是對於範振華跟盧正月兩人來說。
熟識的，不熟識的人都開始找上門。
有些能推，有些無法推脫。
很讓人煩惱。
甚至有些人約不上兩人，方旭教授都成了他們的目標。也尤其是方旭，剛剛午飯時間讓他經曆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考驗。對麵竟然有人拿出了一張十萬美元的支票，遞到他的麵前。
迎著方旭不解的目光，對方微笑著說道：“這是富國銀行的本票，在任何一家銀行都能直接兌換成現金。方教授可以先去驗證。我們的請求也很簡單，等您回國之後，幫我們安排一次能跟寧教授麵談的機會就行。當然，這些隻是定金，隻要能見麵，不管最後我們能不能達成共識，我們還能提供百萬美元的研究資金，投給你任何想研究的項目。”
說實話，這誘惑還是極有吸引力的，甚至有些顛覆了方旭的三觀。畢竟前不久他才申請過了傑青的項目，國家自然科學資金的投入也不過280萬元。
現在不過是介紹人跟寧孑見一麵，對麵就願意提供百萬美元的研發資金，按照現在的彙率，那可是700萬人民幣。還不算這定金十萬美元……
但最終方旭還是苦笑著將支票推了過去，說道：“威倫斯教授，你可能誤會了。我跟寧孑的關係並不像想象你想象中那樣。我也沒那個能力幫你們做這個介紹。”
“不不不，方教授，你也誤會了。這十萬美元定金隻需要你幫忙就夠了。不管成不成，它都是你的，可以隨意支配，這筆錢對於我的金主來說，並不多。而且金額也不大。”
對麵又將支票推了回來。
方旭笑了，然後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威倫斯教授，你可能不明白華夏有句話叫無功不受祿。我喜歡錢，但前提是這錢我能拿得理直氣壯，不然用起來不安心。不好意思，我吃飽了。先告辭了。”
回到酒店房間裡，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的方旭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靜，本想去隔壁串個門，不過三位大教授跟國際數學聯盟的大佬們去吃飯還沒回來。
坐到電腦前，調出這次來想要跟一些數學家們探討的問題，想要靜下心思考一番，但到了晚上十點，腦子裡還是一片混亂。便乾脆躺到了床上，算了算時差，現在已經是華夏早上九點，便拿出手機給寧曉發了條消息：“剛剛有人願意給我一百一十萬美元，隻要能安排跟你弟見上一麵。呼……他這一年的成長，太驚人了。”
很快對麵也回了消息：“啊？是因為他那個報告吧？”
“嗯？”
“他那個報告到底說了些什麼東西啊？這兩天同事也都在議論。”
方旭仔細想了想，然後回道：“你可以理解為他很有效的威脅了大半個世界。”
“啊？那你不會有危險吧？”
“哈哈，怎麼可能？寧孑那些研究我們都沒參與過。說起來，我還挺想有危險的，能跟你弟一樣，坐在世界數學家大會上，做這樣一次報告，這輩子真值了。”
“呸呸呸，差不多得了。過點普通人的日子不好麼？小孑現在每天都有忙不完事情的樣子，我看得都心疼。那是正常人過的日子嗎？”
這話方旭突然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其實我還是想寧孑能過點普通人的日子，他小時候就特彆獨，現在也沒什麼朋友。唉……人總應該有些自己的生活吧？”
“嗯，你說的對。對了，你有什麼特彆想要的嗎？明天我打算出去逛逛，順便給你帶個禮物。”
“我沒啥需要，我爸喜歡喝酒，你可以找找那邊有什麼好酒給他帶兩瓶。對了，挑那種度數低一點的。”
“行。明天我去找找。那你媽呢？”
“我也不知道我媽喜歡啥。她好像就對攢錢特彆感興趣。反正我送她啥，最後都換來一句就知道亂花錢……”
“額……”
“哈哈，不管她了，你那邊是晚上了吧？早點休息。我也要去清書庫了。”
“好的，我這就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