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最後一場戲,楚軒所有戲份皆已拍完。
連續幾天,楚軒都在強化自己對人物的理解,企圖找出兩種最為極致的情緒,以應對最後一場大戲。
已經將戲份殺青的劉藝妃,雖然很想和楚軒交流,因為擔心楚軒的負麵心理狀態會對他自身造成影響,但她還是忍住了,她知道她男朋友會認真對待每一場戲,也儘可能的想要一個完美的謝幕。
——4月10號。
天氣晴朗,萬裡無雲。
“哢。”
香江會展中心的天台,陳目生的聲音傳來。
這最後一場戲人員調度有些複雜,因為四麵八方都要有警察,故此連續被“哢”了很多次。
對於彆的演員被“哢”也就算了,但於楚軒而言,被“哢”一次,那他就要加長時間來保持住情緒。
這是很難受的。
取景器前的劉藝妃雙手環抱,微微蹙眉,心下隱有擔憂。
楚軒和誠龍在片場暫停,各自站在一邊,中途休息。
隻隔了幾米距離,兩人各自沒有交流,都不說話。
這場戲誠龍不需要太多情緒,但楚軒需要。
所以,誠龍看了眼對麵一臉沉靜模樣的楚軒,明顯還在戲中,他沒有選擇打擾,自顧自地靜靜等待。
在劇本中,陳國榮和鄭小峰在從阿茜那裡得到了消息,趕到了會展中心。
果然,關軒團夥手持槍械就在大樓裡,又是設下陷阱準備伏擊到來的警察。
然而,陳國榮想到了一個辦法來瓦解關軒團夥,就是叫關軒團夥的父母前來。
果不其然,除了關軒的父母沒來外,其餘三個團夥看到父母到場,最後下不了手,器械投降,準備逃跑。
但是,失去了女朋友這道‘光’的關軒,內心徹底黑暗,將兄弟射殺。
如此,關軒團夥被瓦解,隻餘關軒一人,並被陳國榮逼迫到了天台。
不過,關軒抓到了鄭小峰,並把他吊在了天台外。
——拍攝開始。
楚軒穿著黑色休閒西服,裡衣為白色襯衫,上半邊臉戴著鬼麵。
他的腳踩著一根繩子,繩子朝天台下方的斜玻璃麵延伸了很長,終端捆綁著謝挺峰。
見此狀,誠龍一臉緊張,右手拿槍指著楚軒慢慢朝他走。
一陣自然的風吹過,楚軒的西裝衣擺輕飄了下,他伸手朝誠龍一指,姿態頗高,語氣充滿了玩味,道:“先把槍給我放下。”
誠龍緊盯著楚軒,不為所動。
楚軒右腳一鬆,繩子往下一沉,謝挺峰被劇組人員控製著,在玻璃麵上迅速往下墜了一截。
“好!好!”誠龍急忙應了兩聲,緩緩蹲下後把手槍放在地麵又站了起來。
楚軒把腳踩著繩子,有劇組人員配合,謝挺峰停止下墜。
楚軒看了眼不再敢過來的誠龍,又瞄了眼天台入口下,陸陸續續上來的大量警察,他最後把目光看向誠龍。
楚軒一邊摘下麵具,一邊無所謂般的淺笑道:“就算是死……”
楚軒麵色陡然猙獰了下,道:“也有你們兩個陪我!”
他把麵具往天台外一扔,猙獰的麵色恢複了些許。
誠龍深吸了口氣,道:“阿軒,你恨的不是警察,是你爸爸,還有你自己。”
聞言,楚軒偏頭一低,在思索誠龍的話。
我是關軒。
我從小被我爸爸虐打。
所以我恨他。
我爸爸是警察。
所以我恨警察。
那我到底是恨爸爸還是恨警察?
還有,我為什麼要恨我自己?
楚軒一時思緒雜亂,微微皺著眉,有點想不通的模樣。
下一刻,楚軒眉宇緊擰著,衝誠龍略作咆哮地喝道:“你閉嘴!!”
見楚軒失態,誠龍伸手指了下楚軒,趁機道:“你朋友已經賠了命,你的兄弟也已經死了,不應該再有人死,包括你自己。”
誠龍衝楚軒搖搖頭,擲地有聲道:“阿軒!遊戲已經結束了,玩完了!”
聞言,楚軒麵色複雜,抿嘴咬牙,皺眉搖頭,目光中又帶有些悵然若失。
我是關軒。
我恨警察。
我要殺警察。
殺警察是為了什麼?
玩遊戲!
我和我兄弟們通過殺警察按照人頭數分每一筆錢,那滋味是非常暢快的,是令人陶醉的。
生命?
不重要!
重要的是遊戲不能停!
陡然,楚軒目光中的悵然若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掙紮和憤怒。
楚軒看著誠龍,想到誠龍說的“遊戲玩完”了,他氣急敗壞,狀若瘋狂,語速十分之快,道:“遊戲還沒結束,我從來都不會輸,我要再跟你玩一把,遊戲不能停!!”
說著,楚軒的瘋狂之色慢慢收斂,嘴裡喘著氣,用狠厲的目光看著誠龍,然後他把腳一鬆,謝挺峰再次下墜。
見此,誠龍伸手阻攔,急切道:“好!好!我陪你玩!你想玩什麼?”
楚軒把腳一踩,謝挺峰又停止了下墜。
楚軒右手拿出一把手槍,目光直視誠龍,右手上的手槍槍口朝天台下方的謝挺峰指了指,語氣帶有種孤注一擲的意味,喝道:“和上次一樣就賭組槍!就賭他的命!”
聽到他的話,誠龍低看了眼天台外的謝挺峰,又看了眼略微瘋狂又糅合著病態神色的楚軒,誠龍點頭道:“好,我跟你賭。”
說完,誠龍從一側搬了個鐵皮小桌子“哐當”一聲放在楚軒跟前,然後他又將地上的手槍撿了起來。
楚軒和誠龍在桌子兩邊相對而立,各自都將一把手槍拿在手上。
楚軒斜睨了一道目光,看了眼手槍。
我是關軒。
我喜歡玩遊戲。
我玩遊戲從來都是賭命。
而且我從來都沒有輸過。
跟人玩遊戲賭命,我仿佛有種與生俱來般的自信。
這抹自信,讓我很舒心。
這抹自信,讓我很暢快。
誠龍抬頭看了眼楚軒,楚軒他那麵色不再有任何失態,而是如常,依舊是嘴角掛著那抹耐人尋味的淡笑。
下一刻,楚軒與他對視一眼,楚軒的眼神中儘是玩味,且夾雜著一道自內心深處而來的瘋狂。
誠龍的情緒莫名被帶了起來,讓他略微吸了口氣,開始跟楚軒卸槍。
兩人卸槍的動作同步,乾淨利落,一個又一個的手槍零件掉落在桌麵。
最後,兩人同時拿起彈夾,目光對視,大拇指掰開按鍵,一顆又一顆子彈被彈出來,各自僅剩最後一顆子彈為止。
楚軒的自信讓他姿態十足高傲,氣勢淩人,與誠龍滿臉正色和鄭重非常的神情形成對比。
“你說。”誠龍說道。
“開始。”楚軒淡笑。
陡然,兩人組槍的動作同時而起。
兩人組著槍,一時間都不看對方。
而楚軒的目光裡,玩味般的淺笑中透著一抹極度的張揚。
我是關軒。
我的對麵站著一位警察,他叫陳國榮。
他,是我的手下敗將。
上一次,我跟他組槍,他輸了。
所以,他死了兩個兄弟。
他那嚎哭的樣子,讓我很爽,這是一種刺激到極致的快樂。
這一次,他又有個兄弟要死了。
他會不會哭?
該死的警察要圍過來了,即便今天我死,但如果他能哭,再讓我體驗一把那舒爽的感覺該有多完美?
“你輸了。”
猛地,楚軒麵色一震。
他緩緩抬頭,目視眼前的一把手槍,槍口離他很近,槍管內的一粒白色灰塵他都清晰可見。
在誠龍眼裡,楚軒的臉不再有玩味,不再有笑,唯一一次的正經和端正。
但是在這正經的臉色中,卻又充滿了不可思議。
這時,警察自天台各個入口上來。
在誠龍拿槍對準楚軒額頭下,楚軒略微偏頭,看了眼那自遠方四麵八方而來的警察。
我是關軒。
我……輸了。
我竟然輸了?
我輸給了我的手下敗將!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輸。